林默调试好最后一个监控探头时，苏晴正往壁炉里添柴。屏幕上的画面清晰起来，能看到别墅区主干道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几个裹着厚衣的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着，像雪地里的蚂蚁。
“都连上了？”苏晴凑过来看，屏幕被分成六个小格，分别对着别墅区的三个入口、中心广场，还有张大爷和王婶家的窗台。
“嗯，夜视模式也调好了。”林默转动鼠标，画面切换到中心广场——那里堆着几个被遗弃的雪人，胳膊是用树枝插的，现在已经被雪埋了半截，只剩个模糊的轮廓。“以前装这些，是防小偷，现在……”
他没说下去，但苏晴懂。现在这些监控，是他们观察外界的眼睛，也是一道无形的防线。
屏幕上突然有了动静。张大爷家的窗被推开条缝，老人探出头，往楼下望了望，又缩了回去，很快，窗台上多了个铁皮桶，大概是想接点融雪水。王婶家的烟囱没冒烟，窗玻璃上结着厚冰，看不真切。
“王婶家是不是出事了？”苏晴有点担心。前几天还看到王婶在门口扫雪，这两天却没了动静。
林默调出王婶家门口的监控回放——昨天傍晚，有两个陌生男人敲她家的门，争执了几句，门被推开了，之后就再也没人出来过。他关掉回放，声音平静：“别想了，这种时候，闭门不出未必是坏事。”
正说着，中心广场的画面里出现了赵天宇。他换了件军大衣，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似的壮汉，正往各家别墅门口贴纸条。林默放大画面，看清纸条上的字：“物资兑换，黄金加倍，仅限今日”。
“他还在收物资？”苏晴皱眉，“都这时候了，谁还会换？”
“总会有人换的。”林默切换到另一个画面，是别墅区的西入口。一个瘦高个男人正背着半袋面粉往赵天宇的方向走，脚步踉跄，像是饿了很久。“你看，这不就来了。”
那男人和赵天宇的人交易时，手一直在抖，拿到金条后，没立刻走，反而往林默他们别墅的方向望了望，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钻进了风雪里。
“他想过来？”苏晴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大概是想借点吃的。”林默调出门口的监控，确认栅栏锁得严实，“但他不敢，赵天宇的人在盯着。”
监控画面像部无声电影，在屏幕上缓缓流动。张大爷家的铁皮桶接满了雪，老人正用煤炉慢慢烤化；王婶家始终没动静，窗台上的盆栽冻成了冰坨；赵天宇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换走的物资堆成了小山，金条却像用不完似的。
到了深夜，监控里突然起了冲突。两个男人抢一个女人怀里的面包，撕扯中，女人的头巾掉了，露出冻得发紫的耳朵。林默认出那女人，是前几天来敲门借保暖毯的母亲，怀里的孩子不知去了哪里。
苏晴别过脸，不敢再看。林默默默调出那片区域的监控记录，发现孩子大概是冻僵了，被女人埋在了广场边的雪堆里，上面插了根红布条。
“关掉吧。”苏晴的声音发哑。
林默却没关，只是调低了音量。屏幕里，抢面包的男人打了起来，一个被推倒在雪地里，半天没起来；另一个拿着面包跑了，女人瘫坐在地上，对着雪堆哭，哭声被麦克风收进来，像猫爪挠着心。
“这就是现实。”林默关掉画面，只剩下雪花飘落的空镜，“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苏晴没说话，起身去储藏室拿了袋压缩饼干，又拿了条保暖毯。林默拉住她：“你想干什么？”
“我……”苏晴咬着唇，“就给她放门口，不接触。”
林默看着她眼里的恳求，沉默了几秒，松开了手：“别开门，用绳子把东西吊下去。”
苏晴点点头，快步走到门口。林默打开监控，看着她把东西用绳子慢慢放到雪地里，敲了敲栅栏，然后迅速退回屋里。那女人愣了愣，爬过去抓起东西，对着别墅的方向磕了个头，抱着面包和毯子，消失在风雪里。
“这样就够了。”林默关掉监控，“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苏晴嗯了一声，眼眶红红的。壁炉里的火还在烧，映得两人都没说话。监控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们的影子，像两个守着孤岛的人，在茫茫雪夜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点人性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