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走进房间,在赵辉余光中,左手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吓得他立马转身靠墙准备开枪。当他瞄准了人影的头部,才发现那只是一面镜子,镜面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污渍,以至于他没看清镜中的人影就是自己。
他嘲笑自己的敏感,同时叹了口气,收起枪来到了客厅。
客厅南边的墙上有一扇窗户,窗户下就是餐桌;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让餐桌上的花瓶里那一束早已经干枯的玫瑰,看起来格外孤单;餐桌旁放着四把餐椅,其中一把餐椅上坐着一具早已风干的尸骸。
从皮肤紧缩的程度来看,赵辉判断这个人死前并非丧尸,而是一位幸存者。
这个人面朝南边,靠着餐椅靠背低着头坐着,左手握着一束干花放在腿上,右手自然下垂,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礼服上落满了灰尘。赵辉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是旧世界一种被叫做“西装”的礼服,而现在极少有人穿这种衣服;这个人的心脏位置有一处贯穿伤,子弹从左胸射入,从背部射出,北边的墙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弹孔。他右手下方的地面上还放着一支P24手枪,结合周围环境和伤口的位置,赵辉判断这个人应该是自杀身亡。
一枪穿心。
尸骸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比A4纸还大的密封文件袋,密封袋上已经落下厚厚一层灰,但却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非常显眼:“先看这里”。
赵辉拿起密封袋,发现上面的字像是用泥巴刻出来的,以至于灰尘不管再厚,这几个字都像浮雕一样清晰。
赵辉吹了吹文件袋上的灰尘,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个信封,还有一些折叠起来的纸。
虽然北崖没有老师教孩子们知识,但骗子叔叔教过赵辉识字,于是他很自信地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那封信仔细阅读起来。
“冒险者: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说明你是个胆大包天的疯子。别误会,你要明白这并不是在骂你。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还是你在自己的定居点混不下去,以至于跑来禁区晃荡。
当然,我相信我留下的记号,一定派上了用场。
不过既然你都来了,我也就不隐瞒了,这里是一个安全的住处。客厅飘窗下面那个箱子里,除了武器弹药之外,还有两把冷兵器,楼上楼下的其他房间里也存放了很多物资,从现在起这一切都属于你了。
虽然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要怎么分配和使用这里的物资都是你的事,但我希望你能善用它们,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在这里,一般情况下白天你不需要刻意小心,但到了晚上切记一定要拉上窗帘。当然,白天没什么事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在窗口或者天台边缘乱晃,引来尸群的可能性并不大,你真正需要担心的,是被其他幸存者发现你。如果白天有人看到房间里或者楼顶有人影晃动,或者在夜晚发现这座大楼有灯光,并且那个人和你一样胆大,那么这个温暖而富足的小窝,最终会毁在人类的自私与贪婪中。
经历过很多事之后,我开始相信,相比繁华且充满机会的旧世界,在这片荒废的土地上,大多数幸存者之间只有一种关系:出于不同理由的依赖或者被依赖。也许是牵扯利益,或许是有了感情,甚至可能是因为理念相同,但核心始终是某一方付出,被另一方直接或间接依赖着。
所以既然你找到了这里,那么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安心生活下去,而不是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在某个时刻被人类同胞的黑枪打死,或者在美梦中被人割断喉咙。
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不是在开玩笑。
从这一层开始直到楼顶,每一层的每一个房间里,都存放着不少物资,至于有什么我懒得记下来。整栋楼的房门都开着,门锁已经被我破坏了,但唯独这个房间,门锁完好而且我给你留下了钥匙。
因为这里曾经是我的家,从旧世界到现在,一直都是。
你找到的其他钥匙,自然有相对应的门可以打开,但要不要去寻找那些门,我想将来你自己会作出选择。
院子里那个二层小楼你还记得吗?那是我的弹药库,我收集的燃料也放在里面。那扇门没办法上锁,所以我只能尽量把门关严实,不知道现在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保存完好,反正能用的你就随便用吧。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把枪口对准活人。大多数情况下多一个活人,就能少一群丧尸。
但千万要记得,小心烟火!别在里面抽烟!
对了,顶楼天台上有太阳能电池板,我断开了电路,在上面覆盖了东西。留给你的资料里,有一张我画的电路图,只要你不是纯粹的文盲,按照上面的标示就能连接好供电线路。顶楼的楼道里有备用的电池板和线缆,你到达那里的时候应该能看到,如果天台上的那几块电池板或者线路坏了,你又修不好的话,你可以自己学着把它们替换掉。
留给你的地图上有很多标记,画圆圈的是那里有物资我懒得带回来,画叉的是雷区,或者被人摸干净了,以及不再存在的地点,而圆圈里打对号的是被我搬空的地方。
红笔画出来的区域是禁区,但在我看来“禁区”这种地方也是因人而异,马蜂窝还是绝对禁区呢,你不是照样跑进来了么?不过物流城那片禁区我去过,情况不算太糟,丧尸不是很多东西却有不少,你可以考虑去摸一下。但是要不要去那里是你的事,我只是建议,不对你的行为负责。
话说回来我得提醒你,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是2058年,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时间过去了多久。所以我的地图仅供参考,你要是把命搭在雷区里可别怪我。
不管是这座大楼,还是我标记的资源点,又或者那些特殊标记出的地方,我留下了多少东西,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时间有兴趣的话你自己去找,找到的一切都是你的。
原本计划写很多东西,交待很多事情,但当我提笔的那一刻,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不过我能确定的是,我拥有的一切,并没有让我过上我希望的生活,反而最终我失去了我最不想失去的东西。所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拥有很多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也不一定让你感觉到幸福和快乐。这些物资或许可以帮助你改变人生,也有可能让你一无所有。
最后我有一个请求,这里有一扇关着的门,就是门上贴着卡通贴纸的那个,希望你不要打开这扇门。相信我,里面真的没有物资。这扇门是我的私心,是我的遗憾,是我心里永远的一道伤口。所以,希望你能尊重我最后的请求。
还有,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在这里,还有我要等待的人。
要写的就这么多了,努力活下去吧。虽然祝福的话语说得再多再好听,没有过人的生存能力你还是会死,但我依然想说,我的朋友,希望你平安幸福地活到老。”
看完这封信之后,赵辉按照之前的折线把它叠了起来,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环顾四周,这里并不像其他居民楼那样,窗户上的玻璃破烂不堪,墙壁和地面上生长着青苔,甚至成为一些动物的巢穴。相反,这间房子不管是地板还是家具上,都只是堆积了一些灰尘,空气中也没有潮湿发霉的味道,干燥而舒适。
房子的装修很简单,房间里的东西摆放得非常整齐,看起来房子之前的主人生活得从容不迫,门外充斥着死亡的世界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按照赵辉的判断,坐在餐桌前的那具尸体,应该就是之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是留下那封信的人。
虽然那封信看起来语气很轻松,但不知道为什么,赵辉却从字里行间,读出了孤独和遗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虽然他最后选择了自杀,但赵辉却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那个人的感受,于是心里对这位早已故去的前辈多了一份尊敬。
换作平常,如果赵辉找到了很多物资,一定会非常高兴,会马上开始盘算用那些物资换些什么。但这次找到了如此多的珍贵物资,他却并不觉得心情有多好,相反,赵辉觉得内心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沉重。‘’
房间留下的各种痕迹,都表明之前的主人一直独自生活,赵辉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孤独和寂寞,毕竟这两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生活在禁区里,还清理了整幢大楼,这个人绝对是个强者,而且强得不是一点。没人打扰,不用担心丧尸,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匪徒也绝对不会来这里碰运气。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狠角色,远离人群独自生活在这里?又是怎样的遗憾和绝望,让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答案赵辉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他无法把这位前辈,跟他所知晓的任何一位独行者联系在一起。他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这里的主人或许是来自其他城市的“远行者”,也只有这种人拥有强大的生存能力,并且会在生活物资充足的情况下,避开人群独自生活。
但这位前辈又说过,他旧世界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所以他不是远行者。
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现在也不重要了。
赵辉放下文件袋和图纸,把枪背在身后,开始搜索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信上提到的那扇门之外,他打开了这里的每一扇门。
从厨房、卧室、书房,到阳台和卫生间,在搜索检查的过程中,之前他脸上平静的表情,最终变成了喜出望外。
大量密封的各种食物和未开封的纯净水,就已经让赵辉很高兴了。但风干保存的肉食,以及包装完好的糖果、饮料、茶叶、香烟、酒水,还有药品,让他不敢相信这些东西都是他找到的。
等他清点完整个房子,他的手也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
仅仅在这一间房子里,就找到了这么多珍贵物资,他无法想像整幢大楼里,还有多少他没发现的好东西。
赵辉拧开一瓶矿泉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口猛灌了几下,然后把剩下的水全部浇在了自己脸上。略微冰凉的水浇湿了他的脸和衣服,让他的情绪冷静了一些。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物资,赵辉努力不让自己内心太膨胀,他很清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来过马蜂窝,从今往后这件事必须成为不能公开的秘密。
因为这里之前的主人,没有告诉任何人马蜂窝的真实情况,所以这位前辈肯定比自己考虑得更全面。赵辉这样想着,心中那份因为决定保密而产生的愧疚,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而且他打算按照之前主人希望的那样,把物资分享给需要帮助的人。所以为了保护这些物资不被人掠夺浪费,保守马蜂窝的秘密,也就成了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赵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正准备点燃的时候,却瞥见了客厅角落的一只大箱子,猜测这应该就是信中提到的箱子。
这只箱子的密封性看起来特别好,箱盖与箱体的接缝十分贴合,按照赵辉的经验,凡是看起来特别好的容器,里面装的东西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太差。这个比洗衣机还要大的灰绿色箱子,马上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叼着烟走了过去,找到两边的锁扣按钮按了下去。
“咔嗒”两声之后,箱盖弹了起来,他打开箱子,被里面存放的东西惊得烟从嘴里掉了下去。
箱子的最上面,放着一把K19突击步枪,多余的弹匣和其他配件,紧挨着枪摆放在四周;枪的旁边顺长放着一把反曲刃砍刀和一把汉剑,刀刃与剑刃闪着寒光,被磨得锃亮,甚至可以当镜子用;枪和冷兵器的下面,则整齐地码放着大量还没拆封的弹药。
但最让赵辉感兴趣的还是那把枪,因为与其他同型号的枪相比,这把枪仅仅是放在那里,就散发着强烈的杀气。
这是一支保养得相当好的K19突击步枪,而赵辉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工程塑料制作的可伸缩枪托上,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刻着一句话:
“不要轻言放弃,因为希望永远都在”
这支枪的状态很好,赵辉拆开机匣,发现里面的零件看起来几乎没有磨损。但被磨得发亮的枪身边缘和其他部位,都说明它经历过很多危险的时刻,所以赵辉断定机匣里的零件,应该全部更换过;这把枪安装着消音器和带有荧光刻线的全息瞄具,一看就是独行者的标准配置,而护木下方加挂着的五连发榴弹发射器,却是相当罕见的配件。
赵辉认为这支枪的主人,应该是个有名的独行者,否则不会拥有这么顶级的武器装备。
这样一支好枪,让赵辉爱不释手,他取下榴弹发射器,把枪握在手里不停地把玩,那份重量和手感,让他觉得舒服得恰到好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赵辉觉得自己也能像骗子叔叔那样,带领着一群精英,消灭掉一个巨大的尸群。他举枪瞄准着假象中的尸群,想象着自己把它们的脑袋挨个点掉,然后装作替换新的弹匣之后把枪背在身上。
北岸有名的独行者就那些人,南岸赵辉又不能过去,他暂时无法查出枪的主人到底是谁。找到这支枪以后,赵辉觉得关于马蜂窝的事情更有必要保密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北崖的人。否则这里很快就会变得空无一物,铁胡子的实力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赵辉并没有离开马蜂窝,而是选择留在这里过夜,即便没有电力和照明,这里也十分安全。
冷静下来之后,赵辉觉得他可能把今后几十年的好运气用光了,他甚至有些害怕,害怕这些稀有的武器和物资,用一种他觉察不到的方式要了他的命。
不过面对大量珍贵的物资,赵辉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但比起他得到的另外一样东西,他觉得马蜂窝的物资,根本就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