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脚底一滑，泥土松动，他立刻把重心往后压。
王母的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像扯线木偶，脖子歪到一边，眼睛全是眼白。
她张嘴发出一声尖啸，直扑过来。
林青玄侧身闪开，桃木剑横着划过去，这一剑没往要害去，只扫她手腕。
布料裂开，露出一圈青黑色的纹路。王母的手抖了一下，整个人僵住。
那哭声又来了。
不是从屋梁上，也不是从角落里，是直接在耳边响起来的。
一开始是轻轻抽泣，很快就变成嚎啕大哭，声音绕着他转，分不清前后左右。
他咬了下舌尖，嘴里有血腥味，脑子里闪过画面：小时候父亲躺在地上，脸上全是黑气，嘴巴一张一合说着听不懂的话。他甩了下头，把那些东西赶出去。
左手摸到符袋，抽出一张黄符，安魂符不能伤鬼，但能让被附身的人清醒几秒。
他一把按在王母后背，嘴里念咒，符纸亮了一下，王母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抢她嗓子。
地下的震动更重了。
脚边的土开始往上拱，裂缝扩大。
罗盘在他手里疯狂转圈，指针停不下来，他知道下面的东西快出来了。
王母突然抬头，嘴角撕裂，一直裂到耳根。
她说话的声音变了，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个声音叠在一起：“我要你的命……补我的脉……”
她说完这句话，四肢着地爬过来，指甲抠进泥里，留下四道血痕，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扑上来。
林青玄往后退一步，掌心贴地，这是地听术，靠手感觉地下动静。
哭声满屋子都是，但他发现真正震动的地方只有一个——王母的胸口。
每次她发声，胸腔都在震，频率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他明白了。
这鬼不是藏在她身体里，是拿她当喇叭用。
借她的嘴说话，借她的身体行动，真正的本体还在地下。
他盯着门口站着的王翠花，她还是抱着那个破娃娃，一动不动。
林青玄抬脚踢了一块石头，砸在王翠花脚前。
尘土扬起来，她连眼皮都没眨。
果然是个阵眼。
真正的杀招从来都不是眼前的王母，也不是门口的王翠花，而是脚下这个要破土的东西。
他转身，桃木剑对着地面裂缝狠狠扎下去。
剑尖碰到一团黏腻的东西，一股腥臭冲上来，黑烟冒起。
地下传来一声惨叫，比刚才更尖、更长，王母同时仰头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抽搐着倒地。
林青玄拔出剑，剑刃上沾着黑色浆液，他喘了口气，右手手指不受控制地抖。
这种感觉他太熟了，每次遇到邪祟，手就会这样，他握紧剑柄，不让它晃。
王母趴在地上不动，呼吸微弱。
她后颈位置有一道黑线，正在慢慢往下走。那是鬼气，还没完全退。
他低头看地上的裂缝，刚才那一剑逼退了东西，但没杀死。
底下还有动静，只是变小了。
哭声也停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破屋的声音，屋顶漏下的月光照在泥地上，映出一块块灰白斑点。
林青玄没放松，他知道这种安静最危险，鬼东西最喜欢等你松一口气的时候再动手。
他把桃木剑插在身边，左手掏出铜钱。
五枚制钱，是他父亲留下的，每一枚都刻了符文。
他准备布一个临时的小阵，至少先把脚下这块地封住三分钟。
刚蹲下，王母突然动了。
她一只手撑地，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了，不再是那种扭曲的狞笑，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她开口说话，声音很轻：“青玄啊……你小时候来我家吃过饭的，记得吗？我给你煮过鸡蛋面。”
林青玄动作一顿。
这不是鬼说话的方式，它们要么威胁，要么尖叫，不会提这些琐事。
可他又不敢信。
上个月他在隔壁村遇上一个被附身的老太太，也是这样开头的，说自家孙子多可爱，结果话说到一半，突然扑上来咬人脖子。
他盯着王母的脸，但她的眼神不像刚才那么空了，好像真有点意识回来了。
“你要是真是王母，”他说，“告诉我，你家灶台后面藏的是什么？”
王母嘴角动了动：“半包盐，还有两块钱。怕孩子乱花，藏那儿的。”
林青玄没动。
这个答案对了一半，灶台后确实藏了钱，但不是两块，是三块，他昨天就看过。
又是骗他的。
他正要起身，王母却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条痕迹。“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真的醒了一会儿。求你……别让我女儿出事……她才十九岁……你们男人不懂当娘的心……”
她说得很慢，断断续续，像是每说一句都要用力挣扎。
林青玄的手指捏紧了铜钱。
他知道现在最该做的，是立刻画符镇压，不管她是真是假。
只要耽误一秒，底下那个东西可能就恢复过来了。
可这话太像真的了。
尤其是最后那句“你们男人不懂当娘的心”，语气里的疲惫和绝望，根本装不出来。
他犹豫了不到两秒。
就在这时，王母猛地抬头，脸上所有温和的表情瞬间消失。
她张嘴吼出一句话，声音又变成了那种层层叠叠的怪音：“你心软了！就是现在！”
林青玄反应极快，翻身后撤。但还是慢了一步。
他脚下的土地炸开，一只苍白的手从地底伸出来，五指张开，直抓他小腿。
他抬腿猛踢，鞋底砸在那只手上。
骨头发出脆响，黑气从指缝冒出来。手缩回地底，速度快得看不见。
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
低头看腿，裤管破了个口子，皮肤上有五道红印，火辣辣地疼。
王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后背的衣服被撕开一条缝，脊椎位置有一个黑色印记。
林青玄站起身，把铜钱全握在手里。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下一波攻击随时会来。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王翠花，她依旧抱着娃娃站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从王母第一次被附身到现在，王翠花一次都没眨眼。
正常人不可能这么久不眨眼。
他盯着她，慢慢抬起手，把一枚铜钱夹在指间。
王翠花站在月光下，影子拉得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