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熄灭，引擎声停，苏漾没动，手还搭在副驾门把上。
陆承骁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绕到她这边。
他拉开车门，朝她伸出手。她没看，自己踩着地上的碎石下来。
高跟鞋一歪，脚踝扭了一下，她扶住车顶稳住身体，他站在旁边，没碰她，也没说话。
两人并肩走进主宅，穿过玄关，走上二楼走廊，空气很静。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板上拖长，又缩短。走到书房门口时，她停下。
“我落了速写本。”她说。
他点头，“进去拿。”
她推门进去，灯是暗的。
她摸到墙边开关，按亮，房间不大，书架靠墙，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有杯冷掉的咖啡。
她目光扫过四周，没看到速写本。
她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书架下方有个废纸篓，里面堆着撕碎的纸片，边缘整齐，她蹲下身，伸手捡起一块。
纸上印着“联姻协议”四个字。
她手指一顿，又捡起一片，拼在一起。
背面贴着一张照片——是她站在酒吧露台抽烟的侧影，时间显示是两年前。
再翻一片，是她工作室门口打卡的照片，日期更早。
还有一张，是她在便利店买创可贴，雨天，左手腕红绳湿透。
她一片片捡起来，每张碎片背面都贴着她的照片。
有她低头画画的背影，有她在地铁站等车的瞬间，甚至还有她蹲在路边喂猫的画面。
全是偷拍，没有一张是正面照，时间跨度从三年前开始，持续到现在。
她的呼吸变慢。
门响了。
她没回头，门被推开，脚步声进来，停在她身后半米处，她手里还捏着碎片，指节发白。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很平，没有怒意。
她开口，“你书房不上锁。”
他沉默几秒，走近一步。她能感觉到他站在旁边。
他弯腰，从她手里接过碎片，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他也蹲下来，和她平视。
“这些是你撕的？”她问。
“是我。”他说。
“为什么？”
他抬头看她，“本来今晚想告诉你。”
她盯着他眼睛，“告诉我什么？”
他没躲，“我不签这个协议。也不会娶裴雪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
她喉咙动了下，“那你之前带她走红毯，是为了什么？”
“有人想看。”他说，“她需要一个理由继续演下去，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处理文件。但协议早就作废了。”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所以你一直在看我？”
“三年零四个月。”他说，“你换了七个工作室，搬家五次，每次下雨都会去便利店买蜂蜜水。你讨厌别人碰你的速写本，但喝醉后会画小孩笑的脸。你左腕的红绳戴了六年，说是母亲给的，其实不是。”
她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去过你老家。见过你小学美术老师。她说你九岁那年画了一幅《妈妈别走》，后来被你父亲烧了。你从那年开始随身带本子，画完就撕。”
她眼眶发热，没出声。
他伸手，指尖擦过她眼角，“我不是为了救你才接近你。我是找不到理由不来找你。”
她咬唇，“可你有别的选择。”
“我没有。”他说，“你才是唯一的选择。”
她看着他，他眼神没闪，也没压低声音，他说得像在陈述天气，可每个字都砸得很重。
外面传来一声脆响。
玻璃碎了。
她一惊，转头看向窗边，落地窗右上角出现蛛网状裂痕，中间破了个洞。
窗外黑着，什么也看不见。风灌进来，吹动窗帘。
他立刻起身，一步跨到她前面，将她挡在身后。
他盯着窗户，右手已经摸向后腰，他没掏枪，只是站着，肩膀绷紧。
“待在这儿。”他说。
她没听。她站起来，绕到他侧面，伸手抓住他手腕，他侧头看她。
“我不走。”她说。
他看着她，几秒后，反手握住她手指，他的掌心很热。
楼下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接着是敲门声，两下，短促有力。
他没动。
门没开。
屋外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窗帘的声音。
他低头看她，“怕吗？”
她摇头。
他嘴角动了下，没笑出来。
他抬手，用拇指擦掉她脸上沾的一点灰尘。
然后他松开她，走向书桌，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黑色手枪，检查弹夹，装回去。
他把枪放回内袋，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战术背心，开始穿。
她站在原地没动。
他穿好背心，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走回来。
他低头看她，“等下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门。门我会反锁。”
她不答。她上前一步，抱住他腰。脸贴在他胸口。他僵住。
“你说选我。”她声音闷在布料里，“那就别让我一个人等。”
他闭眼，手臂慢慢环住她。
楼下又响了一声。
这次是正门被撞了一下。
他睁眼，松开她，快步走向门口。
他关门，拧上门锁，又拉上金属闸门，房间里暗下来，只剩窗外微光。
他回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带到书桌后方。
那里有个暗格，他按下按钮，墙面滑开一道缝，露出狭窄通道。
“进去。”他说。
她不走。
他皱眉，“别闹。”
她抬头看他，“你要去哪？”
“清理麻烦。”他说，“十分钟回来。”
“我不信。”她说，“你要是死了呢？”
他顿住。
她抓着他衬衫前襟，“你说选我。那就别把我丢在安全的地方等死讯。要么一起，要么我现在就走。”
他盯着她，呼吸变沉。
外面又是一声撞击。这次更重。门框在抖。
他忽然低头，吻住她嘴唇，很急，带着火气。她没推开。
他咬她下唇，尝到血味也不松，几秒后他分开，额头抵着她额头。
“听话。”他声音哑，“这是我唯一求你的事。”
她喘着气，眼里有光，“你不配谈条件。”
他笑了下，松开她。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没停。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他刚才留下的温度。
门被踹开的前一秒，她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