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帐篷时，铁背已经睡得鼾声震天。
老松头还盘坐在角落，周身泛着淡淡的绿光，似乎在与大地沟通。见白寅进来，他慢悠悠睁眼。
“队……长……李……大……人……吩……咐……了……要……紧……事？”
白寅点点头，没有细说。他走到自己铺位趴下，脑海中回响着李观微的话。
潜锋计划，养刀人，观察名单。
还有那块沉在神识中的银色天机令。
他闭目内视，令牌静静悬浮，上面那个“观”字流转着微光。李观微说，凭此令可向任何天机阁驻点传讯，也可调阅部分非机密资料。
天机阁的驻点……
白寅心念微动，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向令牌。
令牌轻轻一震，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是玄黄界的大致地图，上面标注着数十个光点，分布九州各处。离他最近的一个光点，在东南方向约三百里外，标注为“云梦泽·听风驿”。
天机阁的耳目，果然无处不在。
“寅字二十三号。”帐篷外传来声音，是彩云。
白寅起身出去。
月光下，彩云独自站在营地边缘，羽衣在夜风中轻拂。
“有事？”白寅用眼神询问。
彩云转身看他，眼神复杂：“白天那一战，你冲进去破坏血池时，用的那股力量……是虎煞吧？”
白寅点头。
“果然。”彩云轻叹，“我落霞岭也有一支白虎血脉的遗族，不过早已稀薄。你身上的气息，比他们纯正得多。”
她顿了顿：“血煞宗的事，恐怕比李大人说的还要麻烦。”
白寅看着她。
“我族中有古卷记载，”彩云压低声音，“三百年前剿灭血煞宗时，曾有数名金丹期的血煞宗长老逃脱，不知所踪。其中一人，代号‘血手’，最擅炼制尸傀和血神子。”
“血手……”白寅在心中默念。
“血煞宗功法，需定期以修士精血魂魄滋养，否则修为会倒退。”彩云继续道，“如今他们死灰复燃，搞出这么大动静，绝不是为了小打小闹。我怀疑……他们在准备炼制一具极厉害的血神子，或者，在筹备某种大阵。”
大阵？白寅想起李观微提到的“葬龙谷”。
“总之，你小心点。”彩云看着他，“你的血脉，对他们来说，恐怕是上好的饵料。”
说完，她转身回了落霞岭的帐篷。
白寅站在原地，夜风吹动他的毛发。
血手，血神子，大阵。
还有葬龙谷。
线索像一张网，正在收紧。
第二天一早，辰时集合。
李观微的执事宣布了新的任务安排。
“四山联合巡防队，今日起分为两组。一组由黑风山影牙队长带领，负责排查黑风山与落霞岭交界区域；二组由青玄山白寅队长带领，负责排查青玄山与翠微峰交界区域。”
分组名单发下。
白寅这组除了铁背和老松头，还加上了翠微峰的玄鹤道人和梅花鹿精，以及落霞岭的锦鸡妖。
影牙那组则有彩云和黑风山的另外两人。
“任务目标，”执事继续道，“搜寻可能的血煞宗外围据点、探查异常煞气源头、搜集一切可疑物品。酉时前返回汇报。”
“是！”
众人领命散去。
玄鹤道人带着梅花鹿精走过来，朝白寅稽首：“白队长，接下来几日，还望多多关照。”
老道人语气客气，但白寅能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审视——不只是对实力的评估，更像是在观察什么。
“道……长……客……气……”老松头慢悠悠回应。
铁背则咧嘴一笑：“有玄鹤道长在，咱们这组稳了！”
锦鸡妖也飞过来，落在白寅旁边的木桩上：“白队长，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白寅看了看天色，点头示意现在就走。
一行人离开营地，朝青玄山东北方向行进。
路上，玄鹤道人主动与白寅并行。
“白队长，”老道人低声问，“昨日那血魂令，你可曾细看？”
白寅摇头。令牌被封存前，他只瞥了一眼。
“贫道早年游历时，曾见过类似之物。”玄鹤道人抚须，“不过那是在西荒，一处古战场遗迹中发现的，年代更久远。”
“西荒？”锦鸡妖好奇，“道长去过西荒？”
“年轻时去过。”玄鹤道人点头，“那里曾是上古大战的战场之一，煞气郁结，遗迹遍地。血煞宗的源头，据说就与西荒某处上古魔宗传承有关。”
他看向白寅：“白队长可知道，为何血煞宗功法，对虎类血脉格外‘偏爱’？”
白寅摇头。
“因为虎属金，主杀伐，其精血魂魄中蕴含的‘金煞之气’，是炼制高等血神子的绝佳材料。”玄鹤道人缓缓道，“尤其是白虎血脉，更是上品中的上品。”
铁背听得毛骨悚然：“那道长，咱们队长岂不是……”
“所以更要小心。”玄鹤道人正色，“血煞宗既然在此地活动，绝不会放过白队长这样的目标。”
老松头慢悠悠插话：“所……以……李……大……人……才……让……队……长……带……队……巡……查……既……是……历……练……也……是……钓……饵……”
钓饵。
这个词第二次出现了。
白寅心中明了。李观微将他放在这个位置，既是对他的考验，也是想利用他的血脉，引出潜藏的敌人。
他看向玄鹤道人：“道长可知，血煞宗炼制血神子，需要什么条件？”
“三个条件。”玄鹤道人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足够强大的主魂和精血来源；第二，一处阴煞汇聚之地作为炼制场所；第三，至少七七四十九日不间断的炼制过程，期间不能被打断。”
他顿了顿：“昨日那据点，有血池，有符文，但规模太小，不像能炼制完整血神子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备料站。”
备料站？
白寅想起那血池中漂浮的符文，还有那块令牌。
“道长，”锦鸡妖问，“要是真让他们炼成了血神子，会怎样？”
“看品级。”玄鹤道人神色凝重，“最低等的血神子，也有凝核期战力，且不惧寻常刀兵法术。若是用金丹期修士或妖王精血炼制的上等血神子，恐怕……元婴修士也难对付。”
众人沉默。
血煞宗的图谋，比想象中更大。
中午时分，他们抵达青玄山与翠微峰交界处的一片山谷。
山谷中有一条溪流，水流清澈，但两岸的草木却有些稀疏。
玄鹤道人拿出罗盘，指针微微偏移。
“有煞气，很淡。”他皱眉，“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老松头走到溪边，木杖插入地面。
片刻，他睁眼：“地……下……有……东……西……堵……塞……了……水……脉……”
“挖开看看。”铁背提议。
白寅点头。
铁背立刻动手，熊掌猛拍地面，很快挖出一个数尺深的坑。
坑底露出一截黑色的、像是树根又像是石柱的东西，表面布满扭曲的纹路。
“这……”玄鹤道人蹲下身，仔细查看，“是‘封灵桩’！有人在这里布下了封灵阵，堵塞地脉，让阴煞之气无法自然流散，反而在此汇聚！”
封灵阵？
白寅看向山谷四周。如果这里布了阵，那其他地方呢？
“不止这一处。”玄鹤道人起身，面色凝重，“封灵阵通常需要多个节点联动。有人想在四山区域，人为制造一个大型的阴煞汇聚之地！”
老松头木杖轻点地面，绿光蔓延。
半晌，他缓缓道：“方……圆……十……里……至……少……还……有……三……处……类……似……节……点……”
锦鸡妖飞到空中，俯瞰山谷：“道长，这阵布了多久？”
玄鹤道人掐指推算：“从地气淤塞程度看，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前，正是青玄山灵泉开始枯竭的时间。
白寅心中一凛。
这一切，不是突发，而是早有预谋。
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立刻上报。”玄鹤道人果断道。
白寅拿出传讯玉符，将发现封灵桩和阵法节点的情况详细汇报。
很快，玉符传来李观微执事的回复：“收到。原地标记，不要破坏。继续探查其他区域，寻找更多节点。注意安全。”
众人依言，在封灵桩旁留下标记，然后继续巡查。
接下来半天，他们又发现了两处封灵桩节点。
每到一处，玄鹤道人都会仔细记录位置、煞气浓度、以及周围环境。
“这阵法布置得很专业，”老道人边记录边说，“不是血煞宗那种粗暴的风格，倒像是……正统阵法传承的手笔。”
“道长是说，布阵的可能不是血煞宗？”锦鸡妖问。
“不一定。”玄鹤道人摇头，“也可能是血煞宗招揽了懂阵法的修士。但无论如何，能布下这种覆盖数山区域的大阵，对方绝不是普通角色。”
傍晚，酉时前，众人返回营地。
另一组也回来了。
影牙那组在黑风山边界发现了一处废弃的矿洞，里面有血煞宗活动的痕迹，但人已经撤离。
两队汇总情报。
“封灵阵，备料站，撤离的矿洞……”李观微听完汇报，沉吟道，“对方在布置一个庞大的计划，而且已经开始收尾了。”
他看向白寅和影牙：“从明日开始，联合巡防队改变策略。不再被动巡查，要主动出击，追踪线索，找到他们的核心据点。”
“是！”
众人应声。
“另外，”李观微顿了顿，“天机阁总部已增派两名执事前来协助，三日后抵达。在那之前，你们要尽可能搜集更多情报。”
散会后，白寅回到帐篷。
铁背累得倒头就睡。老松头还在闭目养神。
白寅趴下，神识沉入体内。
那枚天机令静静悬浮。
他心念微动，尝试调阅关于“封灵阵”的资料。
令牌微光一闪，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封灵阵的常见布置手法、破解要点、以及历史上曾出现过的几次大规模应用案例。
其中一条记载引起了他的注意：
“中古末年，定鼎之役前，魔道联军曾于‘葬龙谷’外三百里，布下‘九幽封灵大阵’，意图困杀天庭先锋军……”
又是葬龙谷。
白寅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