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朱高炽打算为内兄说几句开脱的话时,徐辉祖已摆了摆手,面色诚恳的说道:
“无妨,是我太过唐突了,不过朝中能涌现出张升这样的年少才俊,终究是一件好事。”
又闲谈了一阵后,徐辉祖道:“龙州近来不大太平,皇上正考虑对那里用兵,高炽,你们且去探望姨母和舅母们吧。
我和你四舅父,还要回五军都督府议定统兵的人选,就先失陪了。
不过你二人莫要急着走,待得料理完事情,我们便回来和大家一起用晚饭。”
听了这话,张升心中顿时一暖,暗道:
徐辉祖真是个外冷心热之人,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也把我当做了一家人。
反观处事圆滑的徐增寿,倒是个门第观念很强的人。
辞别了徐辉祖和徐增寿后,管家便引着两人朝着国公府的后宅行去。
由于徐达是开国第一功臣,朱元璋称帝后本打算将自己做吴王时的府邸赏赐给他。
但行事谨慎的徐达又哪里敢要,于是朱元璋便以吴王府对面的关帝庙为基,重新给徐达建造了一座府邸。
为了彰显其功劳,皇帝特建大功坊,府中更是广造园林,占地面积极大,与苏州的留园、拙政园、无锡的寄畅园并称为江南四大名园的瞻园,此时也不过只是魏国公府的一小部分而已。
因此几人走了好一阵子,直到朱高炽已经开始气喘吁吁,方才来到了国公府女眷所居住的后宅。
雕刻着精美松鹤延年图的影壁前,一个身着丝质袄裙,年纪十岁上下的秀丽女孩,一边从指缝间偷偷向外张望,一边高声倒数着:“五、四、三、二、一!我要来寻你们啦!”
可当她转过身来,便正好看到了体型硕大的朱高炽,先是一怔,随即便皱着小眉毛问道:“你是何人?”
老管家忙拱手道:“见过四小姐,这位是燕世子殿下,四小姐小的时候,殿下还曾抱过您呢。”
原来,这个小姑娘便是徐达的遗腹女,同时也是其最小的孩子徐妙妍。
徐妙妍点了点头,恍然道:“你就是我那个在北平的大外甥啊。”
说完,徐妙妍又望了望朱高炽,抿嘴笑道:“还真是个大……外甥。”
朱高炽颇感尴尬,但却还是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四姨母。”
徐妙妍噗嗤一笑,却还是似模似样的说道:“甥儿不必多礼。”
随即又望着张升道:“这位俊俏的哥哥又是何人?”
朱高炽道:“这是我的内兄张升。”
听到张升的名字,徐妙妍不由惊噫了一声,问道:“你便是那个名动北平、精研兵法、善写诗词的张升?”
张升行礼道:“下官张升,见过徐四小姐。”
徐妙妍啧啧称奇道:“你可真是了不起,像我三姐那样的人,竟然都会被你所左右。”
张升奇道:“不知小姐此言何意?”
徐妙妍道:“三姐平日里性子清冷,整日也说不了几句话,可近来提到你时,言语便突然多了起来。
但说来也怪,三姐昨晚从宫中回来后,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再……”
说到这里,徐妙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四下望了望,见左近无人,这才松了口气,用小手拍了拍胸膛道:
“不和你们说了,我还要和徐钦、徐景昌他们玩躲猫猫呢!”
正当朱高炽准备和小姨母告辞时,徐妙妍已欢快的跑了开去。
老管家解释道:“夫人诞下四小姐后不久,便因病故去了,所以府中上下人等,对四小姐都很是关爱。
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大少爷,也从来舍不得责骂。
因此四小姐便养成了言语直率、活泼好动的性子,方才言语冲撞之处,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朱高炽笑道:“哪里哪里,四姨母的性子很好,而且她现下还小,至多也就算是童言无忌。”
于是几人便又来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前,只见匾额上写着翠竹园三个大字,尽管字迹清秀灵动,然而笔力却稍显不足,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管家轻扣了几下院门,道:“这便是三小姐的住处。”
过不多时,院门开处,侍女清欢走了出来,欠身行了一礼,道:“小姐有请。”
见张升也要随朱高炽入内,清欢面带愠色的说道:“我家小姐只请燕世子殿下一人入内,闲杂人等就在院外候着吧。”
张升和朱高炽见状,虽然皆感不解,但两人却不是莽撞之人,因此对望了一眼后,张升便道:
“殿下且去拜见,此处翠竹遍地,风光旖旎,下官安心等候便是。”
老管家也打圆场道:“正是,咱们府里的园林,共分为江南、岭南、北派、西南等多种风格,老朽正好带着张大人好生游览一番。”
朱高炽点了点头,遂道:“那便烦请姑娘引路吧。”
在青石板的甬道上行了片刻功夫,朱高炽便随着清欢穿过了竹林,来到了一幢清幽的屋舍前,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少女,正在弯腰摆弄着花草。
清欢道:“小姐,燕世子殿下到了。”
待徐妙锦起身后,朱高炽行礼道:“见过三姨母。”
徐妙锦微微颔首,道:“一别经年,不意燕世子已雄壮至此。”
在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着三岁的姨母面前,朱高炽虽不知为何,但总感到说不出的拘谨,于是勉强笑了笑,道:
“姨母说的是,甥儿记得上次相见之时,您比之今日的四姨母,似乎还要幼小些,如今也已然是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徐妙锦问道:“长姐可还安好?”
朱高炽道:“承蒙三姨母挂怀,母妃的身子十分康健。”
徐妙锦道:“长姐昔年读书时太过用功,时常熬夜苦读,还因此曾经大病过一场。既然已无恙,我便放心了。”
尽管朱高炽非常想知道,三姨母对待张升的态度,为何会在一日之间产生如此巨大的转变,然而却不敢直言相询,便试探着说道:
“而且内兄张升现下已做了燕王府的良医,有他这位妙手回春的名医在,三姨母就更加无需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