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事件后的第三天，《山河故人》剧组恢复了正常拍摄。
陈凯森导演以铁腕手段整顿了整个剧组：所有部门负责人重新签订安全责任书；临时加装了十二个监控摄像头，覆盖道具区、化妆间、休息区等关键位置；建立了双重检查制度，所有涉及演员安全的道具、饮食、设备，必须经过至少两名不同部门负责人的签字确认。
整个剧组的气氛比之前更加肃杀，但工作效率反而提高了——没人敢在陈导眼皮底下再出纰漏。
顾昭昭的状态丝毫没有受影响。相反，经历风波后，她的表演更加沉稳凝练，几场重头戏都完成得超出预期，连向来严苛的陈凯森都在监视器后微微点头。
这天拍摄的是林晚在橡胶园工人罢工事件后，深夜独自在书房计算家族账目的戏。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细微的表情变化，展现人物在家族危难之际内心的挣扎、焦虑，以及逐渐坚定的决心。
镜头从书房窗外推入，昏黄的煤油灯下，林晚坐在老旧的书桌前，面前摊开厚厚的账本。她手中的钢笔停顿在纸上，墨迹氤开一小团污渍，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窗外，南洋特有的暴雨即将来临，乌云压得很低，远处有雷声隐隐滚动。
林晚的眼神从茫然，到焦虑，到痛苦，再到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最后，她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笔尖在纸上飞快地书写起来，每一个数字都写得力透纸背。
“Cut！完美！”
陈凯森导演难得地露出笑容，甚至亲自走到拍摄区，对顾昭昭说：“这一条的情绪递进非常准确，特别是最后那个眼神转换，从绝望到决绝，层次分明。保持这个状态。”
“谢谢导演。”顾昭昭谦逊地点头。
收工时已是晚上八点。天空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影视城的石板路上，溅起一片水雾。工作人员忙着收拾设备，演员们则匆匆赶回酒店。
顾昭昭坐在回酒店的商务车里，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街景。槟城的雨夜有种潮湿而陈旧的美感，骑楼下的灯光在雨水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叶知秋坐在她旁边，低声汇报：“傅总那边传来消息，林霄在马来西亚的关联公司这几天有异常资金流动，汇入了几个本地私人账户。账户持有人都是槟城本地有些势力的人物，其中一个叫陈金水的，是当地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据说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
“陈金水……”顾昭昭重复这个名字，“查到他和陆明珠的联系了吗？”
“暂时没有直接证据。但陈金水的公司上个月刚中标了一个旅游开发项目，而那个项目的投资方之一，是陆明珠母亲家族控股的一家海外基金。”
“绕得够远的。”顾昭昭冷笑，“看来陆明珠学聪明了，知道不直接出手。”
“另外，”叶知秋继续道，“剧组里那个被开除的场务小张，在警局审讯时一直不松口，只承认收了钱制造小麻烦，否认知道匕首上有毒。警方暂时只能以‘破坏财物’和‘危害公共安全’的轻罪拘留他，估计关不了多久就会保释。”
“意料之中。”顾昭昭并不意外。林霄既然敢用这些人，肯定做好了切割准备。小张这种小角色，注定是弃子。
车子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雨声被隔绝在外，停车场里异常安静，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沙沙声。
就在顾昭昭下车，走向电梯间的瞬间——
“咻！”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从侧后方袭来！
顾昭昭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避，同时一把将叶知秋推向旁边的立柱后！
“砰！”
一根棒球棍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位置的地面上，金属棍身与水泥地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
袭击者是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的壮汉，见一击不中，立刻抡起棍子再次砸来！动作迅猛，显然是练家子。
顾昭昭眼神一冷，不退反进，在棍子砸下的瞬间矮身突进，右手成掌，精准地切在对方持棍的手腕内侧！
“啊！”壮汉痛呼一声，手腕一麻，棒球棍脱手飞出。
但他反应极快，左手立刻从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啪”的一声弹出刀刃，直刺顾昭昭腹部！
电光石火之间，顾昭昭一个拧身旋转，刀刃擦着她腰侧划过，割破了外套布料。她借着旋转的力道，左肘狠狠撞在对方肋下！
“呃！”壮汉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顾昭昭得势不饶人，一步追上，右手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反向一拧，同时膝盖猛顶对方腹部！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两三秒时间，壮汉已经蜷缩在地，刀也脱手了。
“昭昭！”叶知秋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用对讲机呼叫安保。
埋伏在停车场各处的傅氏安保人员迅速赶到，将还在挣扎的壮汉死死按住。
顾昭昭这才站直身体，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气息甚至都没怎么乱。她走到壮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派你来的？”
壮汉咬着牙不说话，眼神凶狠。
顾昭昭也不追问，对安保负责人说：“交给警方。查他身份，还有，调取停车场所有监控，看他怎么进来的。”
“是！”
回到酒店房间，叶知秋还心有余悸：“这也太猖狂了！居然直接在酒店停车场动手！”
“狗急跳墙罢了。”顾昭昭脱下被割破的外套，检查了一下腰侧，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没有破皮，“林霄知道剧组那边暂时不好下手，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惜，他低估了我的身手。”
【卧槽！刚才那几下太帅了！】
【昭昭这身手是练过的吧？反应速度绝了！】
【那个壮汉明显是专业的打手，居然被昭昭三招放倒……】
【傅总安排的安保来得也快，配合默契。】
【不过这次袭击说明对方已经急了，接下来可能要升级了。】
弹幕适时出现，既有对刚才惊险场面的讨论，也有对后续局势的分析。
顾昭昭泡了杯热茶，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暴雨如注，整座城市笼罩在雨幕中。远处的海面漆黑一片，只有灯塔的光束在风雨中摇曳。
手机震动，是傅深的视频通话请求。
接通后，傅深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外套破了。”顾昭昭把手机镜头对着腰侧的红痕晃了晃，“皮都没破。”
傅深的脸色在屏幕里显得格外阴沉：“袭击者身份查到了。叫阿强，槟城本地人，有前科，专门接这种脏活。审讯时一口咬定是看你名气大，想抢劫，不承认受人指使。”
“和我想的一样。”顾昭昭并不意外，“这种亡命徒，收了钱就不会松口。查到他最近的经济往来吗？”
“查了。三天前，他的账户收到一笔来自菲律宾的汇款，金额二十万令吉。汇款路径经过三个空壳公司，最终源头指向林霄在开曼群岛注册的一家投资公司。”傅深顿了顿，“另外，警方在阿强身上搜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每天回酒店的大致时间，还有一张手绘的停车场地图。”
“准备得很充分。”顾昭昭冷笑，“看来在剧组内部，还有漏网之鱼。”
“我已经让人排查剧组所有能接触到你行程表的人。另外，”傅深看着屏幕里的她，声音放缓，“我给你安排了两个女保镖，明天到槟城。她们会伪装成助理跟在身边，叶知秋一个人不够。”
这次顾昭昭没有拒绝：“好。”
“还有一件事，”傅深的表情严肃起来，“陈金水那边有动静了。他名下的建筑公司，明天会派人到《山河故人》拍摄地附近的街区进行‘市政管道检修’，可能会对剧组进出造成影响。另外，他通过关系向马来西亚电影审查委员会递交了一份匿名举报信，说《山河故人》剧本有‘污蔑当地华人历史’的内容，要求重新审查。”
“釜底抽薪？”顾昭昭挑眉，“想从项目层面卡我们？”
“陈凯森导演已经在处理了，他在马来西亚影视圈人脉很广，审查那边应该能压下来。但施工挡路这种下三滥手段，确实会影响拍摄进度。”傅深说，“而且这只是开始。陈金水这种人，惯用的就是软硬兼施，骚扰、威胁、制造麻烦，直到你受不了主动退出。”
顾昭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傅深，你说如果这时候，陈金水自己的公司爆出点丑闻，比如工程质量问题、违规操作、甚至……涉黑，他还有精力来管我们的事吗？”
屏幕那端的傅深眼神微动：“你有想法？”
“我记得你说过，傅氏在东南亚有信息咨询业务的合作伙伴。”顾昭昭缓缓道，“陈金水这种地头蛇，发家过程不可能干净。查他，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挖出来，不用我们动手，自然有他的对头或者警方去处理。”
傅深笑了，那笑容里有欣赏，也有某种深意：“顾昭昭，你有时候狠起来，比我还果决。”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昭昭平静地说，“他们想用下三滥手段逼我走，我就让他们自顾不暇。”
“好，我立刻安排。”傅深点头，“不过这段时间，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林霄和陆明珠已经疯狂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
挂断视频，顾昭昭站在窗前，看着雨夜中的槟城。
这座城市的美丽下，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那些骑楼斑驳的墙面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不怕。
从穿书醒来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条路布满荆棘。但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弹幕预警，有傅深在背后的支持，有自己这一身本事，更重要的是——有绝不认输的决心。
暴雨敲打着窗户，发出密集的声响。
顾昭昭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准备明天要拍的戏份。那是一场林晚在暴雨中组织工人抢救橡胶原料的戏，需要大量的体力投入和情绪爆发。
她一遍遍看着剧本，揣摩人物在极端天气和危机下的心理状态。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
在城市的另一头，一栋豪华别墅的书房里，陆明珠正悠闲地品着红酒。她面前的大屏幕上，播放着顾昭昭今天在剧组拍戏的偷拍片段——显然，剧组里还有她的眼线。
“停车场的袭击失败了？”她对着手机轻声问。
电话那头传来林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阿强被抓了，不过他很硬气，什么都没说。但顾昭昭的身手比我们想的要好，安保也严密。”
“那就换种方式。”陆明珠晃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旋转，“陈金水那边安排好了吗？”
“已经动手了。明天开始，剧组进出那条路会‘施工检修’，至少堵三天。审查委员会那边也递了话，虽然陈凯森能摆平，但走流程也要时间。”
“不够。”陆明珠放下酒杯，眼神冰冷，“我要的是她待不下去，主动滚出马来西亚。陈金水不是认识很多本地‘朋友’吗？让他们去剧组‘探班’，‘关心’一下拍摄进度。人多一点，热情一点。”
林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组织本地人甚至混混去剧组围观、骚扰，制造混乱，影响拍摄。这种灰色地带的骚扰，报警都没用，毕竟人家只是“来看明星”。
“好，我让陈金水安排。”林霄顿了顿，“不过明珠，我们这么做，傅深那边……”
“傅深？”陆明珠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他现在自身难保。傅氏集团在东南亚的几个项目最近接连出问题，你以为是谁的手笔？我舅舅那边已经动手了。傅深现在忙着救火，顾不上顾昭昭这边。”
林霄精神一振：“真的？那太好了！”
“所以，放手去做。”陆明珠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瓢泼大雨，“我要在这场暴雨结束前，看到顾昭昭狼狈离开槟城的新闻。”
电话挂断。
陆明珠独自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扭曲了窗外的夜景。
顾昭昭，你以为有傅深撑腰就能高枕无忧？
这次，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资本游戏。
雨夜中，两股暗流在槟城这座南洋小城交汇、碰撞。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穿着简朴戏服在片场一遍遍打磨表演的女子，此刻正合上剧本，关上台灯。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窗外，雷声滚滚，暴雨倾盆。
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