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听了我的话却笑了,笑得不是发自本意,不是真的笑,而是有些自嘲的味道。我猜不透他这自嘲是何意,也无这番探究的心思,只逼他快些回答。他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跟踪李明华老师了,而是无数次,只不过恰巧有一次撞见李老师招呼那条大黑狗上了床而已。然后,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一个没忍住,就告诉了吴冰杜洛克等人。说完他就后悔了,好在事情没有扩散,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我沉默片刻,问:我是问你的动机,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踪李老师,对吧?二狗咧着嘴,像是在笑,又像是喝醉了无法管控自己的表情,他说:我说我看上她了你信吗?我当然信,这当然是实情,可我想听的是他的出发点。当然这也算是一个出发点,而且还是很恰当的一个理由,可我就是固执地想问,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知道什么。
显然,二狗领会了我的意思,他比我更清楚我想知道什么。他说:起因是李明华老师曾打过他耳光,所以他想报复一下。我说:就这么简单?他说就这么简单。我对此嗤之以鼻,傻子都能听出他说的是假的。
漫说李老师从来没打过二狗,就算真的打过他,也是他刚转校过来的头几天里,往后我可没瞧见李明华老师打过他,即便被点名叫到外面的走廊上,也没有他。而且,他坐在最后一排,经常莫名其妙的站起身痴痴地望着李老师,还在走廊上摸过李老师的小腿,李老师都没打过他,他谈何报复一说?
他说:你不信?我当然不信,傻子才信呢。二狗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就到门外吐起来,吃的喝的一股脑全吐了出来。我就结了账,扶着他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踏实,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要吃水果。趁他这迷迷糊糊的空当,我又追问起来,他终于含含糊糊的说了。当时,他已经意识不清,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原来,二狗那天在陈家沟村前见到李明华老师后,心里就起了心思。任谁都会起心思的,李老师在陈家沟又没有亲戚。我当然知道底细,可我始终没有告诉二狗,况且二狗也不知道我晓得底细,他没问,我也就没有主动告诉他的理由。
从这以后,他就事事留心着李老师的一举一动。也许执念太深的缘故,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不是上课时间,他都会到“公办”的走廊上等着李老师,有时李老师不在“公办”,他就在办公室门外徘徊。
你想呀,学校里就那么几个办公室,李老师不在那里又能去哪儿?十次总有七八次,他能在“公办”门口见到李老师,有时李老师就在办公室;有时李老师要出去,两人在门口撞见;有时李老师从外面回来,也是在门口撞见。偶尔一次两次,李老师也不会多想,但次数多了,李老师也会感到诧异不解,于是问他:陈二狗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二狗就胡乱编个理由,说某某老师让他来的,恰巧某某老师不在,他正打算回去。这理由委实太过拙劣,因为他说的那个某某老师根本不在“公办”办公,他撒谎都不打草稿。这也怨不得他,他也料想不到李老师会跟他主动打招呼。而李老师居然没有拆穿他,但脸色微微的红了。
她当然能想到这里面的猫腻,且不说二狗那火热的目光和流涎的嘴角,前些日子她在学校门口正巧遇到二狗,这件事她能忘掉?再往前,二狗在走廊上偷摸她的小腿,她就全然不知?可能刚开始她也有些厌嫌,毕竟二狗那副尊容的确不怎么受看,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我猜想定然是这个样子,要不她怎会不生气着恼?
接下来,李老师在“公办”走廊上遇到他时,还是会跟他打招呼,只是刚开始那冷峻的脸上慢慢也有了暖暖的春色。这已经是她十几次遇到二狗了,就算之前不怎么熟悉,现在也很是熟稔了。
我始终不知道这件事是在二狗跟踪她之前还是之后,跟二狗在一起的时光里,我总是会忘记这些细节,直到想起要问他的时候,他已去了别的城市,从此很少见面。其实,不管是在之前还是之后,都不影响这件事的发生,也改变不了什么。
有一次,李老师在“公办”正跟几个同事聊着天,瞥眼就瞧见了猫在门口往里张望的二狗。李老师只是微微楞了一下,就继续跟同事聊天,那几个同事都背对门口,也就没发现二狗。李老师虽在跟同事聊天,但眼光却大多在二狗身上。二狗却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门口,他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目光火热地望着李老师的同时,还要留心观察着门外的走廊和那几个老师,因为那几个老师里面也有几个女老师,其中就有语文老师张妍。
当然,这件事不会持续太久,因为课间休息的时间不过十来分钟,也就一直没人发现。如果不是事后他告诉我,就算想破了脑袋,我也绝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大胆包天。
诚然,他在我们村上小学时也是如此大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那时候毕竟是个小孩子,即便冲撞到大人,大人也有所担待。现在他可是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了,不是什么小屁孩了。在我的认知中,他好像从来都不是小屁孩,在撩妹这方面,很多大人都自叹弗如。
有一次课外活动时间,我正在教室里做作业,听人说李明华老师正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在阶梯教室的走廊上说着话,看上去很亲热,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
我心头一跳,脑海中立时浮起老吊头的影子,除了他,还能有谁?我心头翻江倒海,但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教室后却是飞奔着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