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潮湿闷热的南方小城。顾昭昭的侨乡采风之旅,从粤东一个宁静古朴的侨乡小镇开始。
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喧嚣,青石板路蜿蜒,骑楼斑驳,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和老厝特有的木香。顾昭昭换下了明星的行头,穿着简单的棉麻衬衫和长裤,戴着渔夫帽和黑框眼镜,像个普通的学生或文艺青年,在叶知秋和一名低调的本地向导陪同下,开始了沉浸式体验。
她的任务是感受林晚的“根”。林晚的家族早年便是从这里“过番”(下南洋),因此这里的风物、乡音、宗祠文化、以及留守老人对海外亲人的复杂情感,都是她理解角色不可或缺的养分。
她住进了一家由老侨胞捐建的、干净简朴的侨乡客栈。每天清晨,跟着客栈老板娘去码头看归航的渔船,听她念叨着“后生仔(年轻人)都出去了,只剩我们这些老家伙守着祖屋”;白天,穿梭在迷宫般的巷弄里,拜访那些祠堂依然香火不断、却人丁寥落的大家族,听老人们用夹杂着马来语或印尼语词汇的方言,讲述“番批”(侨汇)如何养活一大家子,也讲述着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与埋怨;傍晚,坐在村头大榕树下,看孩子们嬉戏,听妇女们用古老的歌谣哄孩子入睡,那曲调里,有漂洋过海的乡愁。
顾昭昭用笔记本和录音笔记录着一切,用心去感受这片土地赋予林晚的底色——坚韧、念旧、在时代变迁中努力维系着家族与文化纽带的那份执着。她甚至尝试学习简单的方言和制作一些传统小吃,手上磨出了薄茧,皮肤也晒黑了些,眼神却越来越沉静,越来越贴近那个将要饰演的、承载着家族百年漂泊史的女人。
采风进行到第十天,她们转道前往另一个以出洋建筑闻名的侨村。这里旅游业相对发达一些,但核心的侨眷聚居区依然保持着原生态。
这天下午,顾昭昭独自一人在村后的荔枝林里散步,寻找灵感。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是荔枝将熟的甜香和泥土的气息。她靠在一棵老荔枝树下,闭着眼,想象着少女林晚或许也曾在这里憧憬过外面的世界,或者,在家族变故后,独自在此舔舐伤口。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昭昭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林子边缘,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背影纤细柔弱的女孩,正蹲在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前,肩膀微微耸动,低声哭泣着。女孩身边放着一个画架和散落的颜料,看来是个写生的学生或画家。
女孩哭得很伤心,很无助,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委屈。
若是往常,顾昭昭或许不会多管闲事。但此刻她沉浸在林晚的情感世界里,对“柔弱”、“无助”这些情绪格外敏感,加上此地民风淳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顾昭昭轻声问道,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苍白、梨花带雨的脸,眼睛红肿,我见犹怜。她看起来二十出头,气质柔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对、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女孩慌忙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怯生生的,“我……我就是心里难受……没地方去……”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顾昭昭问,语气尽量温和。她注意到女孩的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色彩灰暗压抑的抽象画,画的是这片荔枝林,却透着一股窒息的绝望感。
“我……我叫叶枫。”女孩抽噎着,“我是来采风写生的……可是……可是我男朋友……他不要我了……他嫌我只会画画,没出息……还说我总是哭哭啼啼,让他烦……”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画材和来这里了……他现在联系不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典型的失恋加经济困境的文艺女青年故事。顾昭昭心中暗忖。她观察着叶枫,女孩的悲伤看起来真实,眼神里的茫然和无助也不像是装的。
【叶枫?这名字有点耳熟……】
【等等!这不是第二卷剧情里那个‘绿茶叶枫’吗?】
【对对对!就是她!表面柔弱可怜,实则心机深沉,是林霄安排来接近昭昭的!】
【卧槽!林霄阴魂不散啊!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昭昭小心!她是来博同情、当卧底、搞破坏的!】
视野上方突然刷过的弹幕,如同惊雷般在顾昭昭脑海中炸响!
绿茶叶枫?林霄安排的人?
顾昭昭心中警铃大作!再看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叶枫,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瞬间蒙上了一层精心伪装的色彩!
难怪觉得“叶枫”这名字耳熟!弹幕早就剧透过,第二卷会有个叫叶枫的绿茶女配出现!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
林霄果然贼心不死!正面攻击失败,就开始玩这种迂回渗透、安插眼线的把戏?特意挑选了一个远离城市、她放松警惕的采风地,安排一个看似纯良无害、遭遇“困境”的艺术生来接近她,博取同情,然后呢?获取信任?窃取信息?还是伺机制造事端?
好深的心计!好下作的手段!
顾昭昭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原来是这样……你别太难过了。先起来吧,地上凉。”
她伸手虚扶了一下,并没有真正碰到叶枫。
叶枫顺势站起身,依旧抽抽搭搭的,用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望着顾昭昭,满是感激和依赖:“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顾。”顾昭昭没有说出全名,谨慎地用了化名,“也是个来这边……体验生活的。”
“顾姐姐……”叶枫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语气亲昵又带着试探,“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你也是搞艺术的?”
“算是吧,随便看看。”顾昭昭含糊其辞,反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联系家里或者朋友?”
叶枫眼神一暗,又泫然欲泣:“我家……离这里很远……朋友……也没什么真心的。我……我也不知道……”她看了看顾昭昭,欲言又止,仿佛鼓足了勇气,“顾姐姐,你……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我可以帮你干活!我做饭还可以的!等我……等我联系上家里,或者找到办法,我就走!绝对不会麻烦你太久的!”
果然是冲着接近她、甚至住到她身边来的!
顾昭昭心中明镜似的,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不太方便吧?我住的地方也很简陋,而且我有些事情要忙,恐怕顾不上照顾你。”
“没关系!我不用照顾!我什么都能做!只要有个地方住就行!”叶枫急切地说,眼泪又要掉下来,“求求你了,顾姐姐……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演技不错。顾昭昭暗忖。如果不知道她的底细,恐怕真会被这副可怜相打动。
直接拒绝,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林霄换更隐蔽的方式。不如……将计就计?
顾昭昭沉吟片刻,仿佛被她的恳求打动,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只能暂时收留你一两天。而且,我住的是朋友帮忙找的地方,不太方便带陌生人回去住。这样吧,我先帮你在这附近找个干净安全的民宿安顿下来,费用我先垫着。等你联系上家人或者有了打算再说,好吗?”
既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让她真正贴近自己的生活圈,还表明了是“暂时”和“垫付”,划清了界限。
叶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被更浓的感激取代:“谢谢!谢谢顾姐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不用客气。”顾昭昭淡淡一笑,“走吧,我先带你去找住的地方。”
她领着叶枫往村子里的客栈方向走去,心中却飞速盘算着。叶枫的出现,意味着林霄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里。接下来的采风,必须更加小心。而且,得想办法从叶枫身上,反向挖掘出林霄的更多信息和下一步计划。
这个看似柔弱的“绿茶叶枫”,或许会成为她反击林霄的又一个突破口。
侨乡的宁静之下,暗流已然涌动。
新的较量,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