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七座凶墓寻找钥匙的计划,沉重得如同西昆仑的万载玄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回溯,更是对过去梦魇的再次直面。每一座墓都代表着一段惨痛的经历和牺牲,黑子的“死亡”便是从剥皮娘娘墓开始。
就在三人于冰洞中默默消化这个令人窒息的计划,并开始凭借记忆梳理七座古墓中可能存在的线索时,洞外呼啸的风雪声中,隐约夹杂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并非是邪仙意志的低语,也不是能量乱流的轰鸣,而是一种……富有节奏的、如同吟唱又像是祈祷的古老歌谣,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有人?”林逸瞬间警惕起来,握紧了拳头,凑到洞口小心向外张望。
秦风与夜枭也立刻戒备。在这被邪仙领域笼罩的死寂绝地,除了他们和那些非人的存在,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只见在漫天灰黑色的雪粉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一根缠绕着彩色布条的木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他们所在的冰洞走来。那人身上穿着厚重的、脏兮兮的皮袍,头上戴着覆盖了厚厚积雪的皮帽,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穿这风雪,看穿人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铜铃,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地摇晃着,发出那清越的铃声,与口中低沉的吟唱相和。那铃声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竟让周围狂暴的风雪都为之稍稍缓和。
这是一个……巫师?西昆仑本土的巫师?
三人心中惊疑不定。在这邪仙力量肆虐的地方,竟然还有活着的土著?而且看起来,他似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老巫师在距离冰洞十余步外停下脚步,抬起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洞内的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秦风身上,尤其是他那只无意识握紧的左手。
他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却异常清晰的古老语言开口说道:“被星辰标记的外来者,命运的纺线已将你们缠绕。”
秦风心中一凛,他能听懂这种语言,得益于尸解仙的零碎记忆。他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你是谁?”
老巫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苍老而沙哑,仿佛带着岁月的尘埃:
“古老的预言在风中吟唱:”
“当暗血遮蔽天光,当死寂吞没山峦,”(暗红天幕,邪仙领域)
“背负七星诅咒的旅者,将踏着七座古墓的阴影归来,”(秦风三人,七座凶墓)
“手持阴阳的碎片,寻找开启冥府之门的钥匙。”(北斗镇尸纹,尸仙丸,九锁鬼门钥匙)
预言?!三人心头巨震!这老巫师竟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和目的?!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林逸忍不住喝问。
老巫师依旧无视,那双眼睛仿佛穿透了现在,看到了过去与未来,吟唱般继续道:
“昆仑的守护者已然逝去,白色的身影融入冰雪,”(白袍人牺牲)
“但他的意志未曾消散,仍在指引迷途的羔羊。”
“七把钥匙,七段因果,散落在时光的尘埃之中。”
“但最终的答案,不在墓穴深处,而在……心与魄的抉择。”
心与魄的抉择!这与古书封面提示的“阳解之心”、“阴解之魄”不谋而合!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风紧紧盯着老巫师,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更多信息。
老巫师终于将目光完全聚焦在秦风身上,那浑浊的眼中似乎有奇异的光芒流转:“外来者,你既是钥匙,也是锁。你的抉择,将决定门后是永恒的寂灭,还是……新生的曙光。”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肃穆:
“小心……来自‘同伴’的阴影。当信任化作毒药,希望亦将成为绝望的温床。”
说完这最后一句如同谶语般的话,老巫师不再多言,他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然后转身,拄着木杖,摇着铜铃,再次融入漫天风雪之中,那古老的吟唱声也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冰洞内,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以及那番预言带来的、比风雪更刺骨的寒意。
这突然出现的昆仑巫师,他的预言是真是假?是友是敌?
他指明了钥匙与七座古墓的关联,印证了他们的猜测,但也带来了更深的警示——“最终的答案不在墓穴深处”,以及“小心来自同伴的阴影”!
前者让他们对重返凶墓的必要性产生了动摇,后者则像一根毒刺,悄无声息地扎入了三人之间那坚不可摧的信任壁垒。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风雪在洞外呜咽。
秦风的左手,那“北斗镇尸纹”隐隐发烫,仿佛在回应着那预言中提及的“七星诅咒”。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昆仑巫师的出现与离去,如同在平静(绝望)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留下的涟漪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那几句预言,尤其是最后关于“同伴阴影”的警示,像是一根无形的楔子,敲入了三人之间原本坚不可摧的信任基石。
洞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凝滞。
林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缓和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秦风与夜枭之间游移了一下,随即又迅速低下头,用力搓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眼神复杂。他不是怀疑风哥和枭姐,但那巫师的预言说得太具体,太骇人……“当信任化作毒药”……
夜枭依旧沉默,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握着短刃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她比林逸更清楚这世间的诡谲与人心的难测,虽然她绝不相信秦风或林逸会背叛,但预言如同诅咒,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尤其是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
秦风感受着这无声的尴尬与猜疑的萌芽,心中一片冰冷。他不在乎那巫师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能,但这种分化人心的手段,无疑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要恶毒。他左手的符文传来阵阵隐痛,仿佛在提醒他,他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那源自阴解的诅咒力量,时刻都在试图侵蚀他的意志。
“凶多吉少……”秦风缓缓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巫师的预言,无论真假,都指向了一个结果——我们此行,九死一生。”
他目光扫过林逸和夜枭,继续说道:“重返七座凶墓,寻找虚无缥缈的钥匙,本就希望渺茫。现在,又多了这不知来源的预言搅局。前路,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他的话很残酷,却让林逸和夜枭都抬起了头,看向他。
“但是,”秦风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弥漫的阴霾,“我们从踏入西昆仑,不,从沾染上这诅咒开始,哪一次不是凶多吉少?哪一次不是在绝境中挣扎?”
“白袍前辈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黑子……黑子用那种方式提醒我们背后的阴谋。我们走到现在,背负的早已不止是自己的性命。”
他抬起左手,那暗金色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这玩意儿是诅咒,是麻烦,但现在,它也是我们唯一的筹码和线索。预言说我是钥匙,也是锁。那老子就既当钥匙,也当锁!门后的东西想出来,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一股压抑不住的狠厉。
“至于同伴的阴影……”秦风冷笑一声,目光坦然地看向夜枭和林逸,“我秦风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你们若信我,刀山火海,我走前面。若因几句来历不明的鬼话心生疑虑,现在便可分道扬镳,我绝不阻拦!”
这话说得极重,林逸瞬间涨红了脸,猛地站起来:“风哥!你说什么呢!我林逸是那种人吗?!要不是你和枭姐,我早就死八百回了!管他什么狗屁预言,老子就跟定你了!”
夜枭也缓缓站起身,冰蓝色的眸子直视秦风,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也不必谈什么镇魔守护了。”
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秦风心中那股因预言而生的阴冷被驱散了不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这预言,就让它见鬼去!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他拿起那本揭示了钥匙线索的古书,沉声道:“七座墓,七把钥匙。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得去闯!不过……”
他话锋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巫师说‘最终的答案不在墓穴深处’,或许并非指钥匙不在墓中,而是指……即便集齐了钥匙,打开那扇门,也并非终结。真正的关键,在于‘心与魄的抉择’。”
“阳解之心,阴解之魄……这恐怕才是我们最终要面对的东西。”
目标再次明确,尽管前路被预言笼罩,凶险未知,但三人之间的信任,经过这番小小的风波,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钢,更加坚韧。
他们不再耽搁,开始详细规划重返七座凶墓的路线和顺序,以及每一座墓中需要重点搜寻的区域和可能存在的危险。
洞外,风雪依旧,暗红的天幕下,那冰渊深处的搏动声似乎变得更加急促了。
巫师的预言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们此行绝非坦途。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义无反顾。
凶多吉少?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决定已下,不再迟疑。继续留在西昆仑核心区域已无意义,反而会不断消耗本就不多的体力和资源,并时刻面临邪仙力量复苏的直接威胁。他们必须尽快离开,重返那七座散布在天南地北的凶墓。
凭借着对西昆仑地形的熟悉(主要得益于白袍人残留的些许记忆指引和夜枭卓越的方向感),三人避开能量狂暴的区域,在风雪与魔气的夹缝中艰难穿行。数日后,他们终于踉跄着走出了那片被暗红天幕笼罩的核心地带,回到了相对“正常”的西昆仑外围雪线。
虽然依旧寒冷,天空也依旧阴沉,但至少没有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道韵和无处不在的邪物低语。三人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恍惚感。
他们找到之前藏匿的部分补给,稍作休整,便立刻动身下山。必须争分夺秒。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昆仑山脉最近的一个小镇。这里虽然也能感受到远方山脉传来的些许异样压抑,但大体还维持着正常的生活秩序。三人顾不上休整,立刻前往火车站,购买了最快离开西域的车票。
目的地——西南行省,剥皮娘娘墓所在区域。那是七座凶墓的第一站,也是一切因果开始的地方。
哐当哐当的火车行进声,对于刚从那个死寂魔域中逃脱的三人来说,竟显得有些亲切。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喧闹的人声,窗外掠过荒凉的戈壁与逐渐出现的绿色,这一切都提醒着他们,外面还有一个“正常”的世界。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精神一旦放松,连日来的惊惧、伤痛、悲恸便再也压制不住。林逸几乎是脑袋一沾座椅就昏睡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夜枭也靠在窗边,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秦风虽然也极度困倦,但他不敢完全放松。左手的“北斗镇尸纹”在离开了西昆仑那浓郁的同源环境后,躁动平息了许多,但依旧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和潜藏的危险。他将那本至关重要的古书小心地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手时不时下意识地摸一下,确认它的存在。
火车在夜色中疾驰。
不知过了多久,秦风也在车轮有节奏的轰鸣中陷入了浅眠。他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交织着冰渊的魔光、白袍人决绝的身影、黑子那诡异的笑容、以及巫师预言中“同伴的阴影”……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火车噪音掩盖的布料摩擦声,将他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
车厢内的灯光为了让乘客休息已经调暗,只有走廊尽头和车厢连接处亮着微光。借着这微弱的光线,秦风看到一个瘦小的、穿着深色衣服、动作如同狸猫般敏捷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从他们座位旁掠过!
而那人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他贴身存放的那本古书!
小偷?!不!是冲着古书来的!
“站住!”秦风又惊又怒,低吼一声,瞬间从座位上弹起,伸手就向那身影抓去!
那窃书贼反应极快,似乎早有准备,身体一矮,如同泥鳅般滑不溜手,躲过了秦风这一抓,同时反手一扬,一把白色的粉末朝着秦风的面门撒来!
秦风下意识闭眼屏息,手臂一挥,混沌能量鼓荡,将大部分粉末震开,但仍有一些吸入了鼻腔,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辣味,让他头脑一阵轻微的眩晕!
就这么一耽搁,那窃书贼已经如同鬼魅般窜出了这节车厢,消失在连接处的黑暗中!
“怎么了?!”夜枭和林逸也被惊醒,看到秦风狼狈的样子和空荡荡的贴身口袋,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书被偷了!”秦风脸色铁青,来不及解释,立刻追了出去!夜枭和林逸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穿过车厢连接处,进入下一节车厢。这里灯光同样昏暗,乘客大多在沉睡。哪里还有那窃书贼的影子?
秦风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车厢每一个角落,同时感知全开,搜寻着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那窃书贼动作如此专业,绝非普通小毛贼,而且目标明确,就是那本古书!是谁派来的?是那邪仙的爪牙?还是……预言中所谓的“同伴的阴影”?
“分头找!他肯定还在车上!”夜枭当机立断,与林逸分别向车厢两头搜寻。
秦风则沿着窃贼最可能逃离的方向,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追查过去。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古书是他们寻找钥匙的唯一明确线索,一旦丢失,他们将彻底变成无头苍蝇!
火车在夜色中轰鸣前行,车厢内是沉睡的旅客,而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追逐,正在这钢铁巨兽的腹腔内无声而激烈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