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睁开眼睛的时候，跪在地上。
水泥地粗糙而冰冷，硌着他的膝盖。他左手撑在地面，指尖电光跳跃，噼啪作响，像细小的雷蛇在皮肤下游走。每一次闪动，都在地面上留下焦黑的斑点，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过。喉咙干得发紧，仿佛吞下了一把沙砾，太阳穴突突跳动，每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末端。身体深处有种异样的蠕动感，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顺着经脉爬行，在血肉里钻营、撕咬。
刚才那道天雷没有劈中他，却也并非全然无害——白虎王替他挡下了九成力量，可那一丝残余的雷霆之力，仍通过契约反噬而来。那是超越凡俗的力量碰撞，哪怕只是余波，也足以让一个普通觉醒者当场爆体而亡。
“这系统就不能给点缓冲时间？”
他低声咒骂，声音嘶哑，像是从锈蚀的铁管中挤出来的。牙齿咬得发酸，额角渗出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缓缓站起，动作很慢，像是怕身体随时会散架。左臂甩了甩，袖子顺势卷到手肘，露出一道从手腕蜿蜒至小臂的旧伤疤。疤痕早已愈合，但皮肤下的血管却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如同埋藏了某种活物，正随着心跳微微搏动。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沉稳、规律，是工作人员常有的节奏。两人，一前一后，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辨。林夜立刻闭眼，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能量收敛】。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灰蓝色的光幕在他瞳孔倒映出一串数据流。他点了确认。刹那间，体内躁动的雷能如潮水退去，肌肉抽搐停止，指尖电弧熄灭，连呼吸频率都被精准调控至平稳状态。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
指节分明，掌心有些粗糙，右手常年握笔留下的茧还在，但左手——那曾废掉又重生的手——此刻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力量。
“试试看。”
他走向角落的测试墙。那是学校为觉醒者设立的基础体能检测装置，表面覆盖防爆膜，内部由高强度混凝土与金属纤维编织而成，专为D级以下学生设计。普通人全力一击，最多留下浅浅凹痕；C级战士能打出裂纹；B级以上则可能触发警报。
但他不能用全力。
在兽世荒域时，他强行突破契约限制，借用白虎王之力对抗雷劫，虽活了下来，但经脉受损严重，如今尚未完全恢复。若此刻彻底释放力量，别说这栋教学楼，整片校区的地基都有可能塌陷。
“七成力。”他默念。
右拳后拉，肩胛收紧，脊柱如弓般蓄势待发。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风衣下摆轻轻扬起，仿佛有无形气流在周身盘旋。
然后——
轰！
拳头砸在墙上，一声巨响撕裂寂静。整面测试墙剧烈震颤，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碎石飞溅，一块拳头大小的混凝土块直接贯穿对面墙体，钉进消防栓箱，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警报响起。
不是长鸣，而是短促的“滴滴”声，来自墙边的测试仪。屏幕上原本绿色的【D级以下可测】字样迅速转为红色闪烁的【ERROR】，字符扭曲几秒后自动重启，所有数据清零。
林夜皱眉。
他又试了一次，同样一拳，轻描淡写，结果依旧：机器崩溃，数据无法读取。
“这机器连我最轻的一拳都测不了？”他喃喃。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戴眼镜的中年人扑到测试仪前，手指飞快敲击键盘，额头冒汗：“系统坏了？不可能啊，今天刚校准过！误差不会超过0.3%！”
年轻人探头看向墙壁，脸色发白：“这……这不是D级能做到的吧？至少也是A级起步……甚至可能是S级？”
考官猛地抬头，目光锁定林夜：“你是哪个班的？报一下编号。”
林夜没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那台冒烟的仪器，语气平静得不像个高中生：“换个高压传感器。”
两人愣住。
“什么？”
“现在的传感器最大承压50吨。”林夜淡淡道，“我这一拳有87吨。你拿它测卡车？”
考官张着嘴，一时语塞。年轻助理结巴道：“可……S级战士才用那种模块，我们这儿只是高中生测试……资源不够配……”
林夜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左手插进裤兜，指尖触碰到手机冰凉的外壳。系统界面悄然弹出：【下次抽取：23:59:47】。数字稳定跳动，提醒着他时间仍在流逝。
还好，没错过。
他沿着走廊前行，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身后对讲机响起，广播开始播报：
“L-09考生请注意，请立即前往主控室复核数据。”
重复三遍。
他知道这是规定。任何测试数据异常，必须进入主控室进行人工复核与身份验证。若拒绝配合，将触发二级预警，轻则记录在案，重则引来觉醒局特派员现场介入。
但他不能去。
主控室配有全身扫描仪，能探测体内能量波动、经脉运行轨迹、甚至精神力活跃程度。他现在经脉中残留的雷能尚未完全压制，一旦被扫出异常频段，立刻会被列为“高危潜在个体”，轻则隔离观察，重则强制收容研究。
他曾在前世见过太多类似案例——那些天赋异禀却被体制吞噬的年轻人，最终成了实验室里的编号。
“启动伪装。”
他在心中下达指令。指尖轻触手机，一道无形的数据流覆盖全身。雷能波动被模拟成普通气血运行，心跳、体温、脑波频率全部调整至“标准觉醒者”区间。就连隐藏在皮肤下的蓝紫血管，也被系统以生物信号遮蔽技术暂时掩盖。
经过摄像头时，他微微抬头。
红灯一闪。
他知道，有人正在监视画面。
说不定下一秒就有安保冲出来拦他。但他不能慌。死过一次的人，最不怕的就是等待结果。
他继续走。
教学楼侧廊光线昏暗，几扇窗被铁皮封死，墙上贴着褪色的安全提示：“禁止攀爬”“注意高空坠物”“非测试时段请勿靠近设备区”。他靠着墙站定，呼吸平稳，眼神冷静如深潭。
操场那边传来喧闹声。今天是全市觉醒测试日，数千名高三学生同时激活职业天赋，场面混乱。有人哭喊，有人狂笑，也有因承受不住能量冲击而昏厥的。这种时候，一个测试仪故障的消息，根本掀不起波澜。
只要他不惹事。
只要他不动手。
他就只是个普通学生。
“我觉得。”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融进阴影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没事。”
话音未落，左手突然一抖。
皮肤下的蓝紫血管猛地跳动，指尖不受控制地弹出一道电弧，在空中划出短暂的蓝线，像流星划破夜空。
林夜立刻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用疼痛压制失控的能量。
“麻烦。”
他抬起手，盯着微微发抖的食指。这股力量仍在排斥现实世界，就像鱼上了岸，即便能呼吸，身体也不适应。雷能属于更高维度的存在，强行带入现世，必然引发排异反应。
他需要时间。
也需要打一场，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
但现在不行。
他站在阴影里，白衬衫袖口沾着些许焦灰，风衣领子被风吹起一角，银线暗纹若隐若现。那是他在兽世获得的战利品，一件融合了古代符文与现代材料的特制衣物，能微弱引导能量流动。
广播再次响起：“请编号L-09考生速至主控室——”
林夜没回头。
他抬起左手，慢慢转动手中一支黑色签字笔。笔在他指间翻飞，灵活得如同第二根手指。这是他养成的习惯——前世右手废掉后，他花了整整三年，靠左手练出了比常人更快的反应速度和操控精度。
笔越转越快，几乎化作一道黑影。
忽然，他停下。
笔尖笔直指向走廊尽头的摄像头。
下一秒，笔落下。
林夜伸手接住，轻轻放进口袋。
他站着没动，目光却穿过镜头，仿佛穿透了监控室的墙壁，落在某个正在注视他的人身上。
或者，是在警告。
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
电流轻微紊乱。
林夜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边缘模糊，竟隐隐透出一丝不属于人类的轮廓——似兽非兽，似神非神，宛如一头蛰伏的猛兽，正缓缓睁开双眼。
他知道，他们已经在查他了。
但他不在乎。
这个世界以为规则牢不可破，秩序坚不可摧。可他从地狱归来，只为打破这一切。
他要的不是隐藏。
而是等一个时机。
等一场战斗。
让他亲手告诉所有人——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需要测试来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