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划破夜色，苏漾靠在副驾驶座上，陆承骁的西装还披在她肩头。
她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锁骨下方的位置，那里空着，但她的指尖仿佛还能触到那颗五角星的轮廓。
车子停稳。
陈叔下车绕到右边，拉开门，苏漾低头整理了下衬衫领口，抬脚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对面车道亮起两束强光。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车门从内打开。
高跟鞋先落地，珍珠色缎面裙摆垂下，一道纤细身影站直。
陆承骁伸手，掌心朝上，另一只手牵起那个女人。
裴雪薇。
她挽住他的手臂，笑容得体，耳坠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镜头立刻涌了过去，闪光灯接连亮起，红毯两侧人群开始骚动。
苏漾僵在原地。
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杯香槟，是刚下车时服务生递来的。
杯子突然滑落，砸在红毯边缘，玻璃碎裂声很轻，却被周围的寂静放大。
她没去捡。
陆承骁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有看她，而是俯身靠近裴雪薇，一手轻轻提起她裙摆一侧，将褶皱抚平。
他站直身体，终于转头。
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脸上。
“苏设计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她耳边，“我的联姻对象想定制你的设计。”
苏漾没动。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裴雪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嘴角微微扬起，什么也没说，只是挽得更紧了些。
陆承骁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两人并肩踏上红毯，步伐一致，背影笔挺。
苏漾低头。
她看见自己的速写本掉在脚边，刚才下车时从包里滑了出来。
一页纸摊开，上面是铅笔勾勒的侧脸——眉骨线条利落，鼻梁高挺，唇角微压。是陆承骁。
下一秒，一只高跟鞋落下。
鞋尖精准踩在画纸上，足底缓缓碾过，纸张撕裂，发出细微的声响。
裴雪薇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像踩到的只是一片落叶。
苏漾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周围宾客的目光来回扫视，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假装看手机，没人上前。空气像是凝固了。
她扶住旁边的廊柱，指尖发白。
陆承骁和裴雪薇已经走到会场门口，灯光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大门缓缓合上，只剩下一地碎片和一张被踩烂的画稿。
苏漾站在原地。
她没有追上去，也没有离开。
香槟杯的残渣还留在红毯边缘，玻璃碴混着金色酒渍，在灯光下反着光。
她的鞋尖离那堆碎片只有半步距离，但她没有再靠近。
她想起天台上的风，想起他说“以后我当你的光”。
现在光灭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有服务生拿着托盘经过，低声问要不要清理一下地面，她摇头，那人便绕开了。
她抬起头。
会场内部灯火通明，音乐隐约传来。
她能看见陆承骁的背影穿过大厅，走向主桌区，裴雪薇始终贴在他身边，姿态优雅，像一对早已排练好的伴侣。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
胎记被遮得很严实。
她把速写本捡起来，翻了一页，发现后面还有几张草图——全是陆承骁，不同角度，不同神情。
有的是在会议室，有的是在电梯里，甚至有一张是他靠在车边打电话的样子。
她合上本子，抱在怀里。
这时，一个女宾从她身边走过，小声对同伴说：“听说那位插画师之前和陆总走得很近？”
“别说了，就在旁边站着呢。”
两人加快脚步，消失在入口处。
苏漾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沉下来的冷。
她知道陆承骁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要她清醒。
可她不需要他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现实是什么。
她慢慢松开廊柱，站直身体。
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没避开，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站在会场门口。
里面有人在致辞，掌声响起。
她没有进去。
她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
她的包还在肩上，速写本夹在腋下，左手紧紧攥着本子边缘。
她看着大屏幕上切换的画面——陆氏财团周年庆，历年活动剪辑滚动播放。
突然，一张照片闪过：陆承骁站在展览厅外，手里拿着一幅画，低头看着，神情认真。
那是她的作品。
画面很快跳过。
她盯着屏幕空白处。
手指一点点松开。
她不该信的。
她早就该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感情从来不是第一顺位的东西。
陆承骁需要的是棋局稳定，而不是一个情绪化的设计师。
她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打开。
陆承骁走出来。
他没有穿外套，袖口卷起，领带松了半寸。
他站在台阶上，目光直接锁定她。
“你不去车库拿车？”他问。
苏漾没回答。
他走下台阶，皮鞋踩在红毯上，声音很轻。
“画稿的事，”他说，“我不拦你重画。”
她冷笑一声。
“不用你拦。”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一步远。
“那你现在要去哪？”
她抬头看他。
“回家。”
他没动。
几秒后，他忽然伸手，指尖碰了下她耳后的碎发，像是要把那缕乱发别回去，但在即将触到时又收了回来。
“车钥匙在陈叔那。”他说，“他等你十分钟。”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苏漾站在原地。
她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重新走进会场，大门再次合上。
她低头看了看手表。
十点零七分。
她把速写本塞进包里，转身朝车库方向走去。
通道口的灯闪了一下。
她脚步没停。
拐过弯道，电梯间前站着两个保安，正在聊天，她刷卡进入，按下B2。
电梯门关上。
镜面映出她的脸。
她面无表情。
电梯开始下降。
突然，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弹出。
【未知号码】：他让你走，你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