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的手还在流血，布条缠得不紧，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没管这些，盯着地上那圈金纹，金线已经缩进土里，镇煞石彻底沉了下去。
地底的震动停了。
他松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陈地师没动，拄着桃木杖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看着天。
“不对。”陈地师忽然说。
林青玄抬头。
月亮还在，星星却少了一片，头顶正上方有块区域黑得不正常，那地方没有风，空气闷得发沉。
“那是养煞阵？”林青玄问。
“这背后的主谋远非赵黑虎一人能及，我们面对的，是更为庞大的势力。” 陈地师摸了下胡须，声音低沉。
林青玄咬牙。他知道赵黑虎背后有人，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们想干什么？”
“让龙脉断死。”陈地师声音压低，“煞气冲天，地脉重洗。以后只有懂凶术的人才能活。”
林青玄冷笑一声。
他想起王家大丫头摔在石阶上的样子，想起王母跪在地上求他救女儿。
他还想起父亲临死前抓着他手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坟。”
现在有人不但毁坟，还要把整条龙脉碾碎。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渗，布条已经全红了，他撕下衣服另一角，重新包扎。
“你有两个选择。”陈地师说，“一是收手，还能活命。二是继续，可能撑不到天亮。”
林青玄没说话，他走向裂口中央。
地面焦黑，踩上去会陷一点，他蹲下，用手扒开浮土，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岩层。
这里比东南角高半米，是聚气的最佳位置。
“我要把阵点往上移。”他说。
“那你就是靶子。”陈地师道，“高空阵法一旦察觉，第一波攻击就冲你来。”
“那就让它来。”林青玄从怀里掏出五张黄符，“五行聚气阵必须连贯。下面稳住了，上面也得跟上。”
他把黄符按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插进土里，每放一张，指尖就麻一下，这是地气反冲的征兆。
陈地师走到他侧后方，桃木杖往地上一顿，八枚铜钱晃了晃，发出轻响。
“我守你三分钟。”他说，“够你完成引气。”
林青玄点头，他取出小刀，毫不犹豫地在右手掌心划出一道新伤，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节滴落。
他用血在中央位置画了一个圆，又从圆心拉出五条线，分别连接五张符纸，血线刚成，地面就开始发热。
“来了。”陈地师突然说。
林青玄抬头，头顶那片黑域动了，边缘开始旋转。
他加快动作，双掌拍地，嘴里念出聚气诀。
黄光从掌心涌出，顺着血线流向五张符，符纸无火自燃，火焰呈淡绿色。
东南角的镇煞石有了反应，金纹重新浮现，顺着地面向上爬，朝着中央汇聚。
“成了！”林青玄喊。
金光与绿火交汇的一瞬，天空那片黑域猛地一颤。
一股压力从上砸下，林青玄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他咬牙撑住。
金纹终于连上中央圆阵，整个地面亮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阵眼转移成功。
“两小时。”林青玄喘着气，“只要没人打断，龙脉能续七成。”
陈地师点头，但脸色没松。“你动了阵型，他们肯定知道。接下来不会只是压顶那么简单。”
林青玄擦掉嘴角的血。他知道麻烦才刚开始。
他转身准备检查北边的符纸，脚步刚迈出去——
突然，林青玄感觉到头顶传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波动，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正从高空迅速坠落。
轰！
泥土炸飞，烟尘冲起三米高，林青玄立刻后退，右手摸向腰间黄符，陈地师横杖挡在他前面，盯着前方。
黑域裂口炸开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某人从阵中抛出。
烟尘慢慢散去。
地上趴着一个人。
女人，穿红底旗袍，发间插着三根白毛。
她一动不动，后背有一道焦黑的伤痕，边缘还在冒烟。
林青玄瞳孔一缩。
“胡三姑！”
他冲过去，蹲下查看。
鼻息很弱，心跳几乎摸不到，那只手冰凉，掌心的朱砂印褪成了灰色。
“她怎么从上面掉下来的？”林青玄抬头看天。
那片黑域还在，但裂口已经闭合。
“她是穿阵下来的。”陈地师走近，“养煞阵不是谁都能进的。她强行突破，被阵法反噬。”
林青玄脱下中山装盖在胡三姑身上，她的体温太低，再这样下去会失温。
“还有救吗？”
陈地师蹲下，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阳气快散了。需要补。”
“我给她。”林青玄直接卷起袖子，在左臂内侧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我是她契约人，血能续命。”
“不行。”陈地师拦住他，“你刚放了两次血，再失血会晕。而且你现在是阵眼主持者，不能倒。”
林青玄不管，用力挣开。
陈地师一杖杵地，挡住他。“听我说。她不是为你来的。”
林青玄愣住。
“她带东西回来了。”陈地师指着胡三姑的袖口。
林青玄小心翻开。里面藏着一块指甲盖大的碎布，黑中带紫，质地不像现代织物。
布角绣着一个符号——三条斜线交叉。
“这是……”
“黑煞门内袍的纹样。”陈地师声音冷了下来，“她在上面看到了什么，特意带回来给你。”
林青玄握紧那块布，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胡三姑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穿越养煞阵，就是为了送这个。
她是在告诉他：敌人就在那里。
“她不能死。”林青玄低声说。
“那就得立刻施救。”陈地师站起身，“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等她醒来，你要让她离开。这种事下次别让她干。”
林青玄没回答，他把碎布拉平，轻轻放进自己胸前口袋，然后他抱起胡三姑，将她放在相对干燥的石台上。
“先稳住她气息。”他说，“其他事以后再说。”
陈地师从怀里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贴在胡三姑心口。
符纸泛出微光，她的心跳稍微强了一点。
“只能撑一小时。”陈地师说，“要想真正救她，得找到她的本命狐火。”
林青玄皱眉。“可现在灵气稀薄，狐火很难点燃。”
“有办法。”陈地师看向祖坟裂口，“地脉复苏时，会有短暂的灵气潮。如果能在阵成那一刻引火入体，她就能活。”
“那就是两小时后。”
“对。但你得保证阵不破，人不倒。”
林青玄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胡三姑苍白的脸，又看向头顶那片黑域。
“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这个阵。”
他走回中央位置，捡起掉落的黄符重新插好。血不够用了，他咬破舌尖，用精血补完最后一道线。
绿火再燃。
金纹游走。
地底传来轻微的嗡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陈地师拄杖而立，目光扫视四周。
林青玄双手按地，准备进行第三次聚气引导。
就在这时，胡三姑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极轻的声音：
“东南……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