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盛曜录音棚的灯终于熄了。
林芮摘了狐狸面具，后颈一层细汗。
合同她没签。
卓珩被一通电话临时叫走，临走前冲她抬了抬下巴：“考虑一晚，明早给我答案。”
林芮把那张 A4 对折，塞进琴包侧袋，像塞一张病危通知。
她打车直奔医院，在手术室外跑道上签字时，时针已经跨过 0:30。
医生没责怪，只拍拍她肩：“放心，我们尽最大努力。”
红灯亮起，她瘫坐在长椅，才发现右手无名指指甲劈了，血丝凝成一条暗线。
手机震动，是陈华羽。
【彩排结束怎么没打招呼？——羽】
她盯着那行字，想象他站在后台，抱着外套，四处找不到人的样子。
回了三个字：
【在医院。】
对面秒回：
【哪个医院？我去。】
林芮把屏幕按灭，没再理。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样，更不想让他听见“手术费”三个字。
走廊尽头 vending machine 的灯光一闪一闪，像坏掉的节拍器。
早上七点，手术室灯灭。
医生摘下口罩笑：“顺利，观察三小时可转普通病房。”
林芮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她给舅舅发了条报平安微信，走到楼梯间，才允许自己放空。
B 站后台 99+，私信第一条：
【羽神：定制曲还接吗？价格随你，想写给一个我欠很多的人。】
林芮恍惚想起昨夜舞台，陈华羽摘面具那一瞬，眼底的光像把黑夜点燃。
她回了句：
【接，但要排期，最近忙。】
对方没再追问，只发来一个“OK”的猫咪表情包。
她盯着那只猫，忽然笑了，笑完又觉得自己无聊。
楼梯间门被推开，护士探头：“804 家属？有人找。”
林芮皱眉，谁会知道她在这儿？
走廊里，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拎着保温袋，帽檐压到眉骨，只露下颌线。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哑得自己都嫌弃。
陈华羽把帽子往上抬一寸，眼尾带着通宵的红：“给你送早饭。”
塑料袋打开，热豆浆的甜香瞬间填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林芮喉头滚了滚，没伸手。
“放心，没毒。”他插好吸管，直接递到她掌心，“我凌晨三点问的护士站，说你在这。”
“你怎么知道我妈病房？”
“你朋友圈三年前发过一张望京医院大门，定位没删。”
林芮愣住，她早忘了。
陈华羽靠在墙边，声音低却认真：“我欠你一个人情，还没还完。”
林芮吸了一口豆浆，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晚合同，你知情吗？”
“什么合同？”
“二十万，换我摘面具。”
陈华羽脸色瞬间冷下去，“卓珩？”
林芮默认。
他站直，帽檐下的眸色沉得吓人，“我去找他。”
“站住。”林芮一把拽住他袖口，“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陈华羽垂眼，看她纤细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没再动。
走廊尽头，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车轮声咕噜咕噜，像心跳外放。
下午三点，林母未醒。
林芮坐在走廊长椅，打开笔记本，插耳机，建了一个新项目：Colorless。
她需要钱，也需要一个出口。
B 站后台私信再次闪动——
【羽神：能给你打语音吗？三十秒就行。】
林芮戴上耳机，拨过去。
对面秒接，却没人说话，只有电流沙沙。
五秒后，男生低低地清唱了一句副歌，没有歌词，全是哼鸣，7/8 转 4/4，再落回 7/8。
林芮指尖无意识地在键盘上跟，一串和弦下去，竟天衣无缝。
“可以了。”她轻声说。
对面笑：“就知道你能接住。”
林芮忽然问：“你为什么总用 7/8？”
“因为不安分。”
“……我也是。”
电话挂断，林芮盯着空白轨道，心底像被谁偷偷点燃一盏灯。
她给文件命名：Colorless_Demo1。
保存。
与此同时，星浪热搜悄然爬上一个新话题：
#陈华羽 凌晨现身医院#
配图是模糊的背影，他拎着豆浆站在 804 门口，帽檐下一截侧脸。
评论区瞬间炸锅：
【哥哥生病？】
【谁家家属？】
【不会是狐狸妹妹吧？？】
狐狸妹妹，是昨晚面具钢琴手的新绰号。
林芮刷到话题时，阅读已过 3 亿。
她指尖顿了顿，把页面滑过去，没点。
晚上七点，华视总台音乐频道突然发布一条预告：
【明晚 20:00《跨次元乐队》首期加料版，将曝光面具钢琴手脱帽全过程！】
词条瞬间被推到热一。
林芮看着“全过程”三个字，心口一沉。
她知道那是卓珩的手笔——合同她没签，他就用舆论逼她现身。
病房里，母亲仍未苏醒。
林芮走到楼梯间，拨通一个越洋号码。
“喂，院长……对，是我，我想提前启动‘绝对音感’公益项目，需要您的授权书……嗯，回国版。”
挂断电话，她打开笔记本，登录那个三年没动的微博小号：
@芮哥 本尊。
头像是一只手绘狐狸。
她发了一张照片——
狐狸面具放在黑白琴键上，背景是医院走廊惨白的灯。
配文：
【面具戴久了，会忘记自己是谁。
明晚 20:00，我自己摘。】
点击发送。
十秒后，陈华羽转发了这条微博，配文只有一个字：
【等。】
全网服务器瞬间卡成 PPT。
楼梯间灯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幽绿的光。
林芮站在半明半暗里，手机顶端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短信：
【卓珩：想救你妈，就按我说的做。——明晚见。】
她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屏幕微光映在她瞳孔里，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