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都给我住手！”潘红梅用尽全身力气吼着。
孟梅脸上被抓出了血痕，头发凌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弟则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瞪着孟梅，没有丝毫悔意，只有被揭穿的恼恨。
潘红梅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曾经用生命去偏袒维护的养女，
听着小女儿那撕心裂肺的指控，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潘红梅的心，像是在一瞬间被彻底碾碎了。
她一直不愿面对、不敢深想的真相，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血淋淋地摊开在她面前。
这个家，不仅穷，不仅苦，还收养了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女儿。
而这一切，都是从她当年那个风雪夜，心软抱回那个女婴开始的。
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像潮水般将她吞没。
那场激烈的厮打，和孟梅泣血的指控，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将潘红梅心里，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砸得粉碎。
屋里死寂，只剩下孟梅压抑的啜泣，和孟弟粗重的喘息。
“梅子，”潘红梅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的声响:
“你~你真的看见了？”
孟梅抬起泪痕交错的脸，用力点头，眼神里是后怕和笃定：
“嗯，我看见她的腿，顶在姐姐后面，我当时小被吓傻了，也不敢确定她到底推没推。
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我越来越觉得就是她！”
潘红梅缓缓转向孟弟，眼神里不再是疲惫和无奈，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审视：
“孟弟，你说实话，你到底推没推花花？”
孟弟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迎上潘红梅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她到嘴边的谎话竟卡住了。她恼羞成怒，尖声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们现在都来怪我？要不是你们偏心，要不是这个家这么穷，我会那样吗？都是你们逼我的。”
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愧疚。理直气壮的指责，将一切过错都推给了别人。
潘红梅，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孟弟，那张因为贪婪而扭曲的脸，听着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
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怀疑、伤痛、以及最后一次信任被践踏的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潘红梅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不是生气，而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最终的清醒。
她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手边那个孟长富留下的、喝水的搪瓷缸，用前所未有的、嘶哑而尖锐的声音，指向门口：
“滚——！”
“孟弟，你给我滚出去——”
“从今往后，我潘红梅没有你这个女儿。滚——”
那声音，如同垂死母兽的哀鸣，充满了被彻底耗尽、碾碎后的决绝。
孟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孟军颓然坐倒的身影，和潘红梅抱着亡夫照片、无声恸哭的佝偻身躯。
这一次，所有的幻想都被彻底击碎，亲情的外衣被剥下，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潘红梅心中那盏关于“家”的微弱的灯，在孟弟摔门而去的巨响中，终于，彻底熄灭了。
孟军的妻子，名叫林雪，是县一中的语文老师。
她性格文静，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与孟军的踏实稳重相得益彰。
自从孟弟“回归”家庭后，林雪和她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她不像孟梅那样激烈反对，但也从未真正相信过孟弟的忏悔。
教师的职业让她善于观察，她默默地看着孟弟的表演，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当孟军开始兴致勃勃地，和她商量用拆迁款买大房子，并“帮助”孟弟开药店时，林雪没有立刻反对，只是温柔地提醒：
“孟军，买房是好事，但涉及到这么大笔钱，尤其是还有梅子和花花孩子的那份，是不是应该更谨慎一点？
至少，等梅子完全同意，把份额算清楚再决定也不迟。”
那时孟军正被“责任”和孟弟的奉承冲昏头脑，并未完全听进去。
但林雪的话，像一颗种子，埋在了他心里。
孟弟转账事发，与孟军激烈争吵，并被潘红梅逐出家门后，她并未死心。
她认为，是孟梅的挑唆和林雪的“枕边风”破坏了她的计划。
怨恨之下，她开始用匿名号码，给林雪发送骚扰短信，打匿名电话。
内容从最初含沙射影的指责，逐渐升级为恶毒的诅咒和威胁。
甚至暗示，要让她在学校“身败名裂”。
林雪起初感到害怕和愤怒，但很快冷静下来。
她没有删除这些信息，而是悄悄录了音，并告诉了孟梅。
两个原本因为性格和经历不同，而有些疏远的女人。
因为共同的危机，和对孟弟本质的清醒认知，迅速结成了同盟。
“嫂子，她这是狗急跳墙了。”孟梅在电话里冷静分析，
“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虚，也越可能留下破绽。我们不能被动挨打。得想办法回击。”
“嗯，孟梅你说的有道理。”
几天后，是潘红梅的生日。
为了安抚母亲，孟军和林雪在家准备了一顿简单的家宴，把潘红梅接到了他们家，还邀请了孟梅一起吃饭。
然而，她们没有想到，孟弟却不请自来了。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带着一丝卑微的笑容，仿佛那天激烈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娘，军子，梅子，我知道我不该来，但今天是娘生日，我~我就是想来看看，磕个头就走。”
说着话，她眼眶红了，还作势要跪。
潘红梅别过脸去，身体微微发抖。
孟军脸色铁青，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孟梅冷眼旁观，手悄悄伸进口袋，按下了手机录音键。
就在这时，林雪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神色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定：
“孟弟，你不用演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孟弟。
林雪放下果盘，走到客厅中央，拿出自己的手机，面向众人：“你发给我的那些威胁短信，我都留着了，还有打的那些匿名电话，我也都录了音。
需要我现在放给大家听听吗？”
孟弟的脸色瞬间煞白，尖声道：“你~你胡说，你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很容易搞清楚。”林雪转向孟军，眼神清澈而有力:
“孟军，除了转账，你有没有想过，她当初是怎么拿到你密码的？你有没有丢失过身份证，或者其他重要证件的复印件？”
孟军猛地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
林雪不再看孟弟，而是走到潘红梅面前，蹲下身，握住婆婆枯瘦的手，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娘，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怕您受不了。但今天，我必须告诉您。”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我托教育局的朋友查过了。
孟弟当初被医院开除，不单单是因为男女关系。
她还涉嫌挪用科室采购公款，事情败露后，为了不被追究刑事责任，她才主动辞职并退还了赃款。
医院为了声誉，也就没有公开这些事。她自己说的那些被陷害、被排挤，全是谎言。
现在她又故技重施，把当年的手段，用在了孟军身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