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刺痛感如同冰针，瞬间刺穿了林启因过度紧张而麻木的神经。那感觉如此熟悉——在“伊甸”附近，在遭遇磁场异常时，这个沉寂的植入点都曾有过类似的反应。这是某种高能扫描或特定频率能量场触发的被动反应。刚才地下仓库里“铱蓝晶簇”和“方舟核心”同归于尽的能量爆发，强度足以穿透地层，被什么东西捕捉到了？
是联邦的监控网络？是“荆棘齿轮”背后的势力？还是……别的更难以言说的存在？
疑问如同毒藤，在心底疯长。但此刻没有时间深究。地下通道里弥漫的焦糊味和变形密封门后死一般的寂静，都在提醒他们，危机只是暂时被封印，远未结束。
“先上去！”林启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瘫坐的老学究和惊魂未定的守卫说道，“凯老大需要知道情况。”
众人互相搀扶着，沿着冰冷的金属阶梯返回上层主洞穴。每走一步，都仿佛能感觉到脚下深处那被强行中断的能量仍在隐隐躁动。应急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鬼魅。
上层洞穴的景象比他们离开时更加混乱。伤员增多，呻吟和哭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合着血腥、硝烟、地下水的铁锈味，还有一种新的、令人更加不安的……骚动声。不是来自人类，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岩壁和通风管道的深处，一种细密、连绵、仿佛无数细小爪子抓挠金属和岩石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什么声音？”阿土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林启的衣角。
林启侧耳倾听，脸色骤变。这种声音……他在旧时代资料里听过描述，在废土传闻中也偶有耳闻——是鼠群，而且是受到严重辐射污染后发生变异、体型更大、更具攻击性的辐射鼠！
“是老鼠！大量的老鼠！”一个靠在墙边的伤员惊恐地叫道，“它们从垃圾山的缝隙和地下管道里钻出来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动了！”
被惊动了？是刚才地下爆炸的能量波动？还是“铱蓝晶簇”最后释放的某种频率？这些生活在最黑暗肮脏角落的生物，对能量和化学变化往往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
“准备防御！堵住所有通风口和可能的缝隙！点火！老鼠怕火和强光！”凯虚弱却依旧清晰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已经被老疤脸转移到一个相对干燥的高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锐利，正强撑着指挥。
老疤脸正用最后的药品和绷带处理着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闻言吼道：“哪还有多余的人手和燃料？！外面‘清道夫’刚退，独眼他们还在清理残敌！里面又他妈来老鼠！”
确实，经过“清道夫”夜袭和地下机械怪物的双重打击，“熔炉”的守卫力量已经捉襟见肘，伤员满地，弹药和资源消耗巨大。现在面对可能从任何缝隙涌出的鼠潮，简直是雪上加霜。
沙沙声越来越响，已经能听到尖锐的吱吱叫声，令人头皮发麻。几个靠近岩壁裂缝的伤员惊恐地向后缩，但已经晚了！
“噗嗤！”“啊——！”
几处不起眼的岩石缝隙和破损的通风口格栅猛地被冲破，一团团黑灰色的、体型堪比小猫、眼睛赤红、皮毛斑秃流脓的变异老鼠，如同喷泉般涌了进来！它们动作迅捷无比，尖牙利爪在应急灯光下泛着寒光，瞬间就扑倒了最近的几个伤员，疯狂撕咬！
惨叫声和鼠群的吱吱声混杂在一起，血腥味更加浓烈。
“挡住它们！”还能动的守卫和居民们被迫拿起身边任何能当做武器的东西——铁棍、木棒、甚至石头，绝望地拍打着涌来的鼠群。但老鼠数量太多了，源源不断，而且似乎完全不惧疼痛和死亡，前赴后继。
林启抬起手枪，连续点射。枪声在封闭空间里震耳欲聋，每一枪都能打爆一只老鼠，但相对于潮水般的数量，杯水车薪。弹药也所剩无几。
阿土吓得尖叫，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铁棍，倒也砸翻了几只靠近的老鼠。
老学究抱着空铅盒，缩在凯的旁边，面无人色。
凯挣扎着想要拿起身边的刀，却被老疤脸死死按住。“你别动！伤口再裂开就没救了！”
眼看防线就要被鼠潮冲垮，地下洞穴即将变成血腥的鼠类屠宰场。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每个人。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仿佛金属刮擦又带着某种韵律的尖锐哨声，突然从洞穴深处、靠近净水设备的方向传来！
哨声并不响亮，却异常刺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鼠群的吱吱声和人类的呼喊。
更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疯狂攻击的辐射鼠，在听到哨声的瞬间，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眼睛转向哨声传来的方向，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或指令。紧接着，它们竟然放弃了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如同退潮般，齐刷刷地转身，朝着哨声来源——净水设备后方、那个刚刚发生爆炸、此刻一片黑暗狼藉的区域——蜂拥而去！
鼠潮来得快，去得更快。仅仅几秒钟，除了地上留下的几十具鼠尸和伤员身上新增的恐怖咬痕，大部分活着的辐射鼠都消失在了通往地下仓库入口的那条幽深通道里，只留下令人心悸的、逐渐远去的沙沙声和吱吱声。
洞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伤员的呻吟，以及那逐渐微弱的、诡异的金属哨声回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谁……谁吹的哨子？”一个守卫结结巴巴地问。
林启心脏狂跳，他看向凯。凯也正看向他，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惊疑和警惕。那哨声……绝不是“熔炉”里的人能发出的。声音的来源，是地下仓库的方向？难道里面还有人？或者……不是人？
老疤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抄起砍刀，对还能战斗的几个人吼道：“过去看看！小心点！”
林启捡起地上一个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和另外两个胆子稍大的守卫，小心翼翼地朝着通往地下仓库的通道口走去。阿土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后面。
通道口一片狼藉，刚才爆炸的冲击波将附近的杂物都掀翻了。那扇变形的密封门依旧紧闭，但门缝下方……有光？不是之前那种稳定的LED白光，而是一种更加幽暗、仿佛某种生物荧光般的、微微波动的蓝绿色光芒，正从门缝里透出来，伴随着极其微弱的、类似电子设备运行时的嗡鸣。
鼠群的沙沙声和吱吱声，正是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门……门后面有东西在发光？”一个守卫声音发颤。
林启将火把凑近门缝。光芒确实存在，而且似乎……在随着那微弱的嗡鸣有节奏地明灭。更诡异的是，他闻到了一股之前没有的、淡淡的、类似于臭氧和腐烂植物混合的甜腥气味。
“刚才爆炸……是不是炸开了什么别的通道？或者……激活了仓库里别的什么东西？”林启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方舟核心”和“铱蓝晶簇”同归于尽，但那个秘密仓库里，还存放着无数未知的科技遗物和样本。强烈的能量冲击，会不会破坏了某些收容措施，释放出了更危险的东西？
那哨声，是某种自动防御机制？还是……被释放出来的“东西”发出的？
鼠群被吸引进去……是被当成了食物，还是……别的用途？
“不能进去。”林启当机立断，后退一步，“里面情况不明，太危险。先把这里封死，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堵住这个通道口，隔绝声音和光线！”
守卫们早就吓破了胆，闻言立刻动手，搬来碎石、废金属板、甚至尸体（敌人的），手忙脚乱地将通道口彻底堵死、压实。那诡异的蓝绿光芒和微弱嗡鸣被隔绝在外，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丝毫未减。
做完这一切，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头的阴影更加浓重。地下不止有机械怪物和自毁的核心，现在似乎又多了某种能召唤和控制辐射鼠群的未知存在。
回到凯身边，汇报了情况。凯的眉头紧锁，失血和疼痛让她的思维有些迟缓，但她依然抓住了关键：“鼠群……被控制了？仓库里……还有活物？或者……智能机器？”
没人能回答。
老疤脸处理完最后一个被老鼠咬伤的伤员（伤口已经迅速发黑溃烂，辐射病症状明显），疲惫地坐倒在地，喃喃道：“没药了……对付辐射感染的药，早就用光了……这些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暂时的幸存假象。外部威胁暂时退却（“清道夫”和机械怪物），内部却开始滋生更缓慢、更绝望的死亡——辐射病、感染、物资耗尽。
林启看着洞穴里一张张或痛苦、或麻木、或绝望的脸，又看了看重伤虚弱的凯，和怀里那个空空如也、却仿佛仍在散发着不祥余温的铅盒。
他们守住了“熔炉”，击退了“清道夫”，甚至阴差阳错地解决（或暂时封印）了来自地下的机械威胁和“铱蓝晶簇”的信标。但代价惨重，而且新的、更加诡异的威胁，似乎正在被他们自己从地底释放出来。
而远处，可能还有被信标短暂暴露后引来的、来自天空的窥伺。
手腕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但那瞬间被“注视”的感觉，却烙印在了心底。
就在这时，堵死的通道口那边，隐约又传来了一声更加清晰的、仿佛金属笛音般的短促鸣响，紧接着，是几声老鼠临死前特有的、尖锐到极致的惨嘶，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死寂。
比之前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那被层层堵死的黑暗通道口。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控制鼠群、发出哨声的东西……吃饱了？还是……在准备着下一次，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召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