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03
书名:末日之后的那座城 作者:老玉米 本章字数:5106字 发布时间:2025-12-04

 

看到自己的偶像离开,郭凯心里有些失落。他握着鬼雄送他的砍刀,默默地走进哨站,上楼之后窝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陷入回忆。

 

每次见到鬼雄和他手下的头目们,郭凯都觉得很激动很开心。不仅仅因为鬼雄是这座城市中的传奇,以及他手下的头目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师级独行者,更多的是郭凯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未来。

 

他们帮助其他幸存者清理定居点周边的尸群,用很低的比例把各种物资交换给有需要的人,为孕妇提供安全的地点生孩子并且照顾她们,暗中消灭以“铁胡子”为首的匪徒。这些复兴团平时都不太积极去做的事情,鬼雄和他的手下却一直在坚持着。

 

这让郭凯非常尊敬鬼雄,也很想成为他们的一分子,逃离现在让自己压抑又无奈的生活。

 

文明毁灭的那天之后,随着父母的离世,郭凯和其他同样失去家人的孩子们,留在复兴要塞生活。那些幸存下来的军人、警察,保护着德河南岸的其他幸存者,也为他们提供学习和工作的机会。

 

郭凯不喜欢文化课,他本身对学习就没什么兴趣;他也不喜欢跟着修理兵学习维修技术,去修理损坏的各种设备和武器。

 

他之所以选择在靶场练习射击,在营地接受战斗训练,是因为他认为是哨兵杀死了他的父母,他想要找机会报仇。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郭凯逐渐明白,让他失去父母的并不是那些军人,而是游荡在街道上的行尸走肉身上携带的致命病毒。消灭这些活死人,也算是为父母报仇的一种方式,于是郭凯更加努力训练,让自己从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变成了复兴团的后备士兵,最终成了隶属于复兴团的编外人员。

 

这些编制外的士兵,穿着和复兴团正规军人一样的作战马甲,但军装的徽章和样式,把他们和那些职业军人分得清清楚楚。他们享受不到职业士兵那么多的生活补助和装备补给,还要在最危险的区域战斗或者巡逻:新开拓的区域,他们最先驻扎;突然出现的威胁,他们负责侦查……

 

这种半雇佣性质的合约军人身份,让郭凯找不到归属感。但没办法,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

 

正式签订合约之后,郭凯成为了一名巡逻兵。结束了几年的巡逻工作后,他和其他一些合约兵,被调往城市东边新建立的王家河营地,守卫着那片刚刚开拓出来的区域。

 

后来侦察兵发现从15号公路,302号公路,还有国道那几个方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迁移尸群,更别说长途跋涉而来的幸存者,所以王家河营地建立了不到一年就关闭了。驻守在那里的士兵一部分调去了德水大桥营地,而郭凯和另外一部分士兵被调回复兴要塞,继续执行巡逻任务。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几年,直到2049年左右的时候,他被安排到景观桥哨站,成为了水蛭手下的士兵。

 

说起来,这是景观桥哨站第二次建立了。

 

到2046年为止,复兴团在北岸建立了两个据点,一个是德水大桥北营地,另一个就是景观桥哨站。而最后,这两个据点也按照建立的顺序,一前一后遭到袭击而撤销。

 

景观桥哨站所在的位置,原本是一座三层大型商业建筑外部的一间门店,在旧世界是一家三层楼的咖啡厅。因为这里正对着景观桥,而且从三楼可以直接到达天台,视野宽阔撤离线路也多,所以上级选择这里建立哨站。

 

但这座哨站以前的名声很差,因为当时驻守在这里的小分队队长,就是自己现在的上司,“水蛭”——张顺安。

 

张顺安贪心这一点,在南岸是出了名的。他在要塞以外的定居点交换物资的时候喜欢占小便宜,只是人们反感他的一小部分原因,人们之所以厌恶他,并且给他起了“水蛭”这个名号,是因为他巡逻的时候,会强行“保护”他遇到的任何人。

 

不管对方是普通的幸存者、拾荒者,还是那些刚出道的新手独行者,他都会缠着对方“保护”他们的“安全”。当然,这种“保护”并不是免费的,但大多数平民不愿意和复兴团的正规成员起冲突,而且多一个老兵独行者更安全,于是人们都选择支付一些物资“雇佣”张顺安。

 

得知自己被人们称为“水蛭”,张顺安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因为自己名号“响亮”而得意洋洋。但郭凯一直很反感张顺安,而且在听说张顺安做过的一些事情之后,郭凯更加讨厌这个人。

 

景观桥哨站位于那座大型建筑的西南角,而东北角则是鬼雄在旧世界时经营的产业、一家名为“江南人家”的饭店分店。水蛭带队驻扎在这里之后,第二天就带着几个和他一样贪婪的手下,把鬼雄的饭店掏了个干干净净。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后他把在那里收集到的物资,交换给了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鬼雄。

 

更让人觉得过分的,是这群人会在桥头向每一个过往的幸存者收取“保护费”或者“过桥费”,包括鬼雄和他的商队。

 

这些事情是那些兵痞死掉之前,在南岸宿舍炫耀的时候郭凯听到的。从那时起,他对张顺安的反感中又多了一分厌恶。

 

但景观桥哨站建立了没几个月就被人袭击了,除了负责人张顺安由于临时回南岸不在哨站,整个小队就剩下一个外号叫“大舌头”的哨兵活着。而其他驻守在那里的合约兵,被人全部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

 

刚开始几乎所有复兴团的成员,都怀疑是鬼雄拔了这个哨站,因为景观桥是鬼雄的商队来往于南北岸的必经路线。而且很多人都知道驻守哨站的那一队人马,之前收了鬼雄商队不少“过桥费”和“保护费”。

 

但鬼雄矢口否认,说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路过的时候正好遇到有人袭击哨站,他帮忙打退了匪徒救了大舌头。而大舌头也告诉负责调查的军官,是铁胡子那帮人袭击了哨站,他被路过的鬼雄救了。

 

“残存者”里有一个派系头目叫做“铁胡子”,他和他的手下,一直跟复兴团处于敌对状态。他们不但经常骚扰在北岸执勤的巡逻队,有时甚至还会偷偷溜到南岸袭击复兴团成员。而且在景观桥哨站遇袭之前,德水大桥北营地遭到攻击,虽然没有幸存者和目击者,但后来证实发动袭击的人是铁胡子和他的手下。

 

所以在没有直接证据指向鬼雄的情况下,大家只好默认景观桥哨站的事情也是出自铁胡子之手。

 

之后,建立不到一年的王家河营地被撤了。一部分合约兵得不到安置,再加上这两年铁胡子的势力收敛了很多,而且不再骚扰南岸,于是上级决定重新建立景观桥哨站,再次让复兴团在北岸拥有据点。

 

这一次为了稳固复兴团在北岸的势力,上级决定增加驻守人员,于是钢刀营地的一队精英老兵,和一队能力优秀的合约兵一起被派到了这里。一小队的队长兼哨站指挥员,是复兴团的一名精英独行者军官,代号“指南针”;二小队合约兵的队长,则依然是熟悉北岸地理环境的张顺安。

 

虽然哨站重建之后再也没有遇到匪徒的袭击,但张顺安的那一队士兵,还是偶尔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由于景观桥哨站目前是复兴团在北岸的唯一势力点,所以复兴团会及时派人补充那里的失踪人员。终于有一天,郭凯接到了调往景观桥哨站的命令,而那个他一直讨厌的人,也就成了他的上司。

 

不过现在张顺安的臭毛病改了不少,至少他不会再向幸存者以及鬼雄的商队收取“过桥费”。

 

但水蛭就是水蛭,不把血吸足了它是不会满意的,所以只要跟着张顺安在一起巡逻,郭凯基本上拿不到什么像样的战利品:摸到一些没有人发现的罐头或者方便食品,张顺安会全部装进他的背包;遇上了铁胡子手下的匪徒,消灭他们之后缴获的任何武器装备,郭凯一样也拿不到;如果哪天张顺安突然心情好,分给郭凯一些战利品的话,那肯定是非常不值钱的东西,例如“手拉炮”。

 

这种北崖要塞生产的自制步枪,有着奇怪的外形,虽然近距离威力很大、而且不会卡壳,但是也不能连发,就像带着弹匣的泵动式霰弹枪。这种自制步枪远距离射击的精度奇差,甚至连几十米外的大型户外广告牌都不一定能打中,完全比不上复兴团军工厂生产的仿制K09和K19自动突击步枪。

 

在南岸,手拉炮这玩意用的人不多,一般是定居点居民作为防身的基本武器,连拾荒者中的菜鸟都看不上它。所以这东西只能当做废金属,交给复兴团的军需官,换几发制式子弹。

 

对于合约兵来说,大多数武器装备和弹药需要用物资换取,而且每个月能得到的弹药补给很少。虽然军需官那里的物资交换比例,比起其他定居点的交易点要低很多,但说到底不像职业兵那样,有配发的先进武器,弹药也可以按需使用。

 

换取弹药倒不需要太多物资,可如果拿不出两条香烟,或者十瓶水果罐头,又或者几斤茶叶的话,郭凯也只能看着K19流口水。

 

在郭凯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自己全副武装的形象:手里握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红点辅瞄和刻线全息瞄具的K19突击步枪,一支安装着消音器和七倍镜的S28狙击步枪背在身后,再来一把P19手枪别在胸口的快拔枪套里,而身上作战马甲的快拔袋,插满了装填着这些武器所需弹药的弹匣。

 

这一套装备和鬼雄干活时候的那身行头类似,虽然没有鬼雄的装备好。现在郭凯发现,如果后腰再别着鬼雄送他的那把刀,这一身装备,会让自己更像鬼雄手下的头目。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郭凯始终还差两支枪。

 

因为要塞的军需官绰号“貔貅”,而“貔貅”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兽,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只吃东西不拉屎……

 

只有在休息日,郭凯才有时间独自外出,去城市中搜索还没有人去过的地方,寻找一些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但命运好像很喜欢跟郭凯开玩笑,他没怎么遇到过铁胡子的人,也就没办法缴获有价值的装备,用来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他仅有的两次与匪徒的单独交火中,第一次,郭凯在战斗中“奇迹般”地打坏了对方所有的枪,回收之后只能当作废铁处理;第二次,他遇到的几名匪徒,手里拿的是手拉炮这种在南岸没人要的东西。

 

而在这两次遭遇中,他在那些匪徒身上,就只找到了几瓶水和一些食物……

 

并不是郭凯运气一直不好,他曾经在一具流浪者的尸体旁捡到过M99反器材狙击步枪,也在一些城市的角落中,遇到一些抱着97式或者03式突击步枪死去的不幸的人。

 

反器材步枪对于郭凯来说没用,分量重弹药贵,而其他武器复兴要塞又不缺,只有普通定居点有需求,但在那里郭凯换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只能把这些武器拿到军需官那里,忍受着“貔貅”的挑挑拣拣,把这些武器换成物资卡,然后积攒在一起。

 

所以几年过去了,除了鬼雄送给自己的砍刀,郭凯也只收集到了P19手枪。

 

但郭凯是个很乐观的家伙,即便手里的武器刚刚换成老式的K09突击步枪,他也觉得很满足。毕竟在他看来,自己距离目标又近了一些,至少已经替换掉了之前磨损严重的、时不时会卡壳的03式突击步枪。

 

他并不奢望能像鬼雄干活时那样,手里握着K24突击步枪、身上背着D13反器材狙击步枪、胸口枪套里再插着一支P24手枪,走到哪里都显得那么拉风。只要自己的装备能有那么个样子,郭凯就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

 

之前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对鬼雄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并不喜欢男人。以前,他没有亲眼见过鬼雄之前,只是在战友和前辈们的闲聊中,听到过鬼雄的传奇故事;后来第一次见到鬼雄本人的时候,他的形象甚至让郭凯有些失望。

 

但是和鬼雄一起战斗过之后,他才明白鬼雄真的值得当做英雄去尊敬、去崇拜。无论是复兴团成员还是普通的幸存者,在这座城市很多人喜欢鬼雄,郭凯也是其中之一。归根结底,他希望自己能像鬼雄一样,去消除这座城市的任何威胁,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活得更像自己而已。

 

说起鬼雄,很多熟悉他的人都很佩服他。

 

这个从旧世界活到现在的强壮男人,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他豪爽的性格中带着温柔,是个很阳光的人。他是北岸两个定居点的首领,并且经营着一个绝大多数人都喜欢的商队,游走在定居点之间,往返于德河南北两岸。

 

他的商队交换物资的比例,跟其他定居点相比低了不少,而且还会免费帮助定居点运输物资。不管是武器弹药还是食物和药品,甚至一些实用的工具和机械设备,都能在他的货柜车里看到。只要你有物资,只要交换数量的差距不是那么离谱,鬼雄都会尽可能完成每一笔交易。

 

有时他甚至会把自己收集到的武器弹药,以非常低的比例交换给那些人多枪少的定居点。

 

鬼雄为人大方,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招牌式的豪爽笑容,所以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觉得他很亲切。尽管有人怀疑很多人的失踪跟鬼雄有关,但绝大多数跟他打过交道的幸存者,都相信鬼雄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虽然有传言说,鬼雄在消灭丧尸、还有他生气发火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恶鬼,让人觉得恐惧。可是在郭凯看来,如果一个男人没有脾气,也就必定不懂得温柔。如果鬼雄没有勇猛凶悍的一面,他也没有能力从那一天活到现在,更不会保护着两个定居点的居民,成为一个大家尊敬的首领。

 

“嘀……嘀……嘀……嘀……”

 

潜艇声呐的探测音,从郭凯口袋中传出来,那是他设置的闹铃声。

 

从那些过往的琐碎记忆中回过神,他取出只能当做手表和娱乐设备的旧手机,关掉了闹铃看了一下时间——2055年10月23日星期六,19:55。

 

再过五分钟,他就要去执勤了,在楼顶独自站岗放哨四个小时之后,就会有人来接替他,而他也就完成了这一周的工作。

 

明天又是星期天,他又可以去城市里“寻宝”了。

 

“希望明天能找到几斤茶叶!”

 

郭凯这样期待着,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衣服。他背着还没怎么使用过的K09突击步枪,检查了一下夜视仪的电力。确认自己带齐了装备并且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离开了二楼来到三楼,踏上了通往顶层天台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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