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开始扭曲,厉鬼的手还没落下。
沈烬动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枚铜钱,用力拍进讲台金属板边缘的凹槽。
铜钱贴着镇魂钉嵌入,发出一声闷响。
嗡——
青铜色波纹瞬间扩散,地面裂缝猛然炸开,黑水如高压水枪般喷涌而出。
水流旋转上升,形成一人粗的水柱,狠狠撞向天花板。
灰尘和碎石簌簌掉落,整间教室剧烈震动。
厉鬼的动作被强行打断,银线在水中迅速断裂。
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开始融化,黑色液体顺着墙壁流下,留下一道道焦痕。
沈烬没时间看结果。
他转身冲到苏凝身边,弯腰将她背起。
她的呼吸很弱,左手已经完全灰白,石化蔓延到了手腕。
他抽出绑带把她固定在背上,立刻转向陈念。
陈念跪在地上,头低垂,颅内那根银线还在微微颤动,他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往上拽。
“走!”
陈念没有反抗,任由他拖着往前冲。三人冲向教室后方那道因水压裂开的空间缝隙。
缝隙只有半米宽,边缘不断收缩,像是有东西在拉扯两边。
冥河水柱仍在喷发,但水流已经开始变细。
黑水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厉鬼的身影在水幕外重新凝聚,虽然无法靠近,但已经能站稳。
沈烬背着苏凝,拉着陈念,一脚踹向缝隙边缘。
咔嚓!
裂缝扩大了一点,他侧身挤进去,肩膀被划出一道血口。
陈念紧随其后,衣服被撕破,最后是苏凝的身体被硬生生塞过,背部蹭在水泥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穿过缝隙的瞬间,眼前一黑。
下一秒,他们摔在一堆旧书上。
冷风从头顶吹下来。
沈烬抬起头。腐烂的天花板上有个破洞,月光斜照进来,落在翻开的书页上。他们回到了废弃图书馆。
他大口喘气,左眼火辣辣地疼,金光还没有退去,视野边缘泛着黄,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全是冷汗。
苏凝还昏着,靠在他背上一动不动。他小心地把她放下来,让她靠在书桌腿边。
她的左手依然灰白,但没有继续蔓延。
陈念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呼吸急促。她眨了眨眼,瞳孔颜色慢慢恢复。
沈烬打开钛合金箱,翻出两张净化符。
他把一张贴在苏凝额头,另一张压在她胸口,符纸边缘泛起微弱的蓝光,持续了几秒后熄灭。
他拿出三十七枚铜钱,快速摆成一个圈,把苏凝围在里面。
铜钱落地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阵型完成的瞬间,空气变得稳定,周围温度似乎升高了一点。
他转头看向陈念。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陈念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记者。”
沈烬点头。
至少意识还在。
他撕下衣襟,缠住自己掌心的伤口。布条刚绕上去,血就渗了出来,他没管,继续检查四周。
图书馆和之前一样。书架歪斜,地板积灰,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那本《缝魂考》不见了,但地上散落着几页纸。
他爬起来,走到最近的一堆书旁。
一本破损的古籍摊开着,封面几乎脱落,他蹲下身,手指碰了碰纸面。
纸很脆,轻轻一碰就起了皱。但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一页泛黄的纸上,印着一个符号。
蛇形扭曲,缠绕在一个三角形结构上,三角下方有三条横线。
整个图案被一圈不规则的圆环包围。
他的手指停在符号上方。
这不是现代人能画出来的东西。
也不是随便哪个邪教随手涂鸦的标记。
他知道这个图。
母亲的笔记里出现过三次。最后一次是在她失踪前七天,写在日历背面,旁边只有一句话:“他们要重启祭坛。”
他抬头看向陈念。
“你见过这个符号吗?”
陈念盯着那页纸,眼神空了一下。她抬起手,指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记忆,但我抓不住。”
沈烬站起来,走到书架边,他想找更多线索,手指划过一排书脊,突然停住。
一本书卡在两本之间,位置比其他书突出半寸。他把它抽出来。
封皮已经烂了大半,但能看出是手抄本。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写着:
“九三年七月,缝魂村闭村令下达。全村一百三十七人,无一生还。原因:记忆反噬。”
他翻到下一页。
是一张手绘地图。村庄布局简单,中心是一个圆形坑洞,周围环绕十二间屋子。坑洞上方标注着两个字:
祭坛。
地图边缘有一行小字:“活人献祭,以血为引;缝魂成器,通神之门。”
沈烬把书放在桌上,回头看了眼苏凝。
她还在昏迷,但呼吸比刚才平稳。铜钱阵运行正常,没有异常波动。
他转向陈念:“你最后一次清醒的记忆是什么时候?”
陈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拿着录音笔,在记录什么……然后有人站在我背后,说‘你不是她’。”
她说完这句话,左眼突然流出一滴血。
沈烬立刻上前,按住她肩膀:“别说话,闭眼。”
陈念照做,血迹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地板上,几秒后,她睁开眼,瞳孔恢复正常。
“银线还在。”她说,“但它现在不动了。”
沈烬松开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控制她的人暂时失去了信号,可能是因为刚才脱离记忆空间时切断了连接,但这只是暂时的。
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拿起那本手抄本,快速翻页。
后面的内容大多是村民口述记录,提到“每七年选一人”“用皮肤写字”“听见墙里有人哭”。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动作顿住。
这一页贴着一张照片。
黑白的,有些模糊,一群人在院子中间站着,穿着老式衣服,他们围着一口锅,锅里冒着烟。
照片右下角有行钢笔字:
“1993年,缝魂村最后一次祭祀。参与者:沈芸(女,28岁),沈沧海(男,25岁),周慕云(男,30岁),林小满(女,16岁)等。”
沈芸。
是他母亲的名字。
照片里,母亲站在人群前面,手里拿着一根针。
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直视镜头。
而站在她旁边的男子,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是沈沧海。
沈烬盯着这张照片,手指收紧。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不止认识。
他们是同伙。
至少在那一天,他们是站在一起的。
他把照片撕下来,折好放进衣服内袋,手抄本合上,放在一边。
他走回苏凝身边,蹲下检查铜钱阵。一枚铜钱边缘发黑,像是被腐蚀过,他换了一枚新的,重新摆好。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对陈念说。
陈念点头,扶着书桌站起来。她的腿有点软,但还能走。
沈烬背起苏凝,一手托住她膝盖,一手握紧钛合金箱,他迈步走向图书馆大门。
门虚掩着,外面是漆黑的街道。
风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气息。
他们走了出去。
身后,图书馆的灯突然亮了一下,又灭了。
沈烬没有回头。
他沿着街边走,脚步加快。
陈念跟在后面,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
走了约十分钟,他们拐进一条小巷。
沈烬停下,把苏凝轻轻放在墙边。他蹲下查看她的情况。
她的睫毛动了一下。
陈念靠在对面墙上,突然开口:“你母亲……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来?”
沈烬抬头。
“什么意思?”
陈念看着他:“她说过一句话,在我被缝合之前。她说:‘如果他来了,就让他看到真相。’”
沈烬的手停在苏凝手腕上。
他问:“她还说了什么?”
陈念闭上眼,像是在回忆。
然后她说: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