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像被揉碎的月光铺在书页上。姜寻踩着晚自习下课的铃声走进来，远远就看见靠窗的位置亮着一盏小台灯，沈予坐在那里，面前摊着物理竞赛资料，指尖夹着一支铅笔，正低头在纸上演算。
晚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夏夜特有的草木清香。她走过去时，脚步轻得像翻书的声响，却还是被沈予察觉到。他抬头，眼底带着未散的专注，看到她时，嘴角轻轻弯了弯：“比约定早了三分钟。”
桌上放着一杯温水，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旁边压着一张绿色便签：“刚接的，温度刚好。” 姜寻拿起水杯，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她坐下时才发现，沈予面前的资料上，每道重点题都用红笔标了星号，旁边写着简短的思路提示，比她自己的笔记还要细致。
“这道天体运动题，竞赛常考临界条件。” 沈予把资料推到她面前，指尖点在题目的关键句上，“你上次笔记里漏了轨道半径的推导过程，我补在旁边了。”
姜寻低头看着那些工整的字迹，忽然想起下午在走廊听到的议论 —— 有人说沈予能进文科重点班是靠校长父亲，有人说他平时的低调都是装出来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水杯，杯壁的水珠沾湿了掌心，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轻声问：“他们说的…… 是真的吗？你进文科班，是因为你爸爸？”
沈予的笔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稠，星星稀稀疏疏地挂在天空，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分班是按成绩排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文科综合比理科高二十七分，班主任找我谈过三次，问我要不要选文科。”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认真：“我从来没靠过他。军训罚跑是真的，图书馆占座是真的，给你讲题也是真的。这些，和我是谁的儿子没关系。”
姜寻的心跳慢了半拍，指尖的力道渐渐松开。她看着沈予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闪躲，只有坦诚。原来那些她耿耿于怀的 “身份差距”，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阻碍，只是别人强加的标签。
“我知道你在意别人的眼光，” 沈予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银灰纽扣，比之前的四颗都小巧，背面刻着一个 “守” 字，放在她掌心，“‘同’‘步’‘伴’‘心’之后，该是‘守’了。守着我们的节奏，守着你的顾虑，守着…… 没说出口的话。”
掌心的五颗纽扣凑在一起，冰凉的金属贴着温热的皮肤，像一串小小的约定。姜寻看着那颗 “守” 字纽扣，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被动接受，却没想到，沈予早就用这些细碎的信物，为她筑起了一道隔绝流言的墙。
“物理竞赛下个月报名，” 沈予把话题拉回资料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我托学长借了历年真题，晚上整理好发给你。” 他翻资料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顿了一下，都没有移开。
晚风掀起窗帘的一角，拂过两人的手臂。图书馆里很静，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还有彼此清晰的呼吸声，像被调成了同一频率。姜寻低头演算，笔尖在纸上划过，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分心 —— 那些外界的声音，好像都被掌心的五颗纽扣挡住了，只剩下眼前的题，身边的人，还有心底慢慢升起的暖意。
十点半的闭馆铃声响起时，沈予已经帮她划完了重点。他收拾资料时，把一张便签塞进她的物理笔记里：“明天早上七点，紫藤花架见，带真题册。” 便签背面画着片小叶子，旁边写着：“别怕，我陪着你。”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夜色更浓了，星星也亮了些。石板路上很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一步、两步，默契地同步。走到岔路口时，沈予停下脚步：“回去早点休息，别熬夜看题。”
姜寻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另一条路，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挺拔而坚定。她握紧口袋里的五颗纽扣，忽然想起烟火夜他说的 “找到了，就别再弄丢”，想起分科时他说的 “等你说剪的时候再剪”，想起他为她做的所有小事 —— 那些含蓄的温柔，那些默默的守护，终于在这个星夜，悄悄住进了她心里。
回到宿舍，姜寻坐在书桌前，把五颗纽扣整齐地摆在桌面上，“同”“步”“伴”“心”“守”，拼在一起，像一句无声的承诺。她翻开物理笔记，在沈予写的便签旁，用铅笔轻轻写：
「明天带真题册，还有…… 谢谢你。——J.X.」
窗外的星星亮得更明显了，透过玻璃照在字迹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光。姜寻把纽扣放进一个小盒子里，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 她知道，有些心意，不用言说，五颗纽扣知道，星夜知道，她的心，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