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每一步都踩在腐烂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上,发出细微的、几乎被山林呼啸风声吞没的声响。手绘地图粗糙,但基本的方位和地貌标记还算清晰,指引着她离开人类活动的痕迹,深入这片被当地人称为“野人谷”的原始山区。
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她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每走一段距离就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鸟鸣、兽吼、风吹过树梢的呜咽,任何一丝不和谐的音符都可能意味着危险。
卫星电话在这里信号微弱,时断时续。她没有尝试联系陈默或任何人。如果“星图不干净”是真的,任何通讯都可能暴露她的位置和意图。
第三天下午,根据地图标记,她接近了废弃矿坑区域。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铁锈、硫磺和某种腐败物质的怪异气味。
矿坑入口隐藏在一片崩塌的岩壁和疯狂滋生的藤蔓之后,像一个怪兽黑洞洞的巨口,往外吞吐着阴冷的气流。入口附近有明显人为清理过的痕迹,新鲜的脚印杂乱,不止一人。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陷阱的味道越来越浓。
她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借助茂密的植被,在矿坑外围的高处找到一个隐蔽的观察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
矿坑内部结构复杂,深邃的竖井、蜿蜒的坑道、半塌的工棚。在其中一个相对完好的工棚附近,她看到了活动的迹象:几顶简易帐篷,升起的炊烟,还有两个挎着自动步枪、穿着杂牌军装的人在入口附近懒散地巡逻。
武装分子。不是官方人员,更像是盘踞在此的私人武装或地方割据势力。
老枪真的会在这种地方?还是这些人就是等着她的“猎人”?
望远镜缓缓移动,扫过矿坑边缘一处坍塌的矿石堆。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矿石堆的阴影里,似乎有一片不自然的反光。调整焦距,仔细辨认——那是一小块破碎的镜片,被人刻意放置在石缝中,角度正好对着她这个方向的阳光。
镜片反射的光斑,微弱地、有规律地明灭了三下,停顿,又明灭了两下。
摩斯码?!
… — …(S.O.S?不,是 … — … ?不对,这个节奏是…… 危 险?)
有人在用这种方式示警!是老枪吗?他还保持着意识,并且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用这种方式警告靠近的人?
林薇的心跳加速。示警信号是真的,那么老枪很可能真的在里面,而且处境极度危险。但外面的武装分子是看守?还是另一股势力?
她需要更近一步,确认里面的情况,以及如何避开或解决外面的守卫。
夜幕降临,山林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有矿坑方向几点微弱的篝火光芒。武装分子减少了活动,但增加了哨位。
林薇像一只真正的夜行动物,借着风声和夜色的掩护,从观察点滑下,利用矿坑周围复杂的地形和废弃机械的残骸,悄无声息地靠近。
她绕到了矿坑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因塌方形成的、被藤蔓半遮掩的裂缝,勉强可以容一人挤入。地图上没有标注,是她白天观察时发现的可能入口。
裂缝内黑暗、狭窄,充满尘土和未知生物窸窣爬行的声音。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向内挪动。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传来微弱的气流和隐约的人声。
她停住,侧耳倾听。
是男人的交谈声,用的是一种她不太懂的方言,语调粗鲁,夹杂着咒骂和哄笑。听起来像是守卫在抱怨这鬼地方和无聊的差事。
“……妈的,守着个半死不活的残废,这活儿什么时候是个头?”
“少废话,老大说了,等‘那边’的人来接手,或者……直接处理掉。谁让他嘴硬,硬骨头啃不下来。”
“要我说,直接崩了省事,那老家伙看着也活不了几天了……”
“你懂个屁!他手里攥着的东西,值大价钱!老大还想撬开他的嘴呢。”
林薇心中一凛。他们说的“残废”、“老家伙”,很可能就是老枪!而且,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那边”)将要介入。
必须尽快行动!
她等两个守卫的交谈声稍微远去,从裂缝中完全钻出,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废弃的横向坑道里,远处拐角有火光闪烁。
她抽出匕首,贴着冰冷的坑壁,无声无息地向前摸去。
拐角处,是一个稍微开阔的矿石转运点,篝火旁坐着三个抱着枪打盹的守卫,旁边还有一个用粗木和铁皮胡乱搭建的牢笼。
牢笼里,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一动不动,身上盖着破毯子,看不出死活。
但林薇一眼就认出了那条破毯子的花纹——和老枪安全屋里用过的一模一样!
是他!
牢笼没有上锁,只是用一根粗铁棍别着。三个守卫看似松懈,但武器都在手边。
强攻不行。她只有一个人,一把匕首。
她的目光扫过坑道顶部几根锈蚀不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金属通风管,又看了看篝火旁堆着的几个可能是燃料的破油桶。
一个危险而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退回黑暗,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最后一点高能量食物的包装纸,用匕首从坑壁刮下一些干燥的苔藓和少量硫磺粉末(矿坑里随处可见),混合在一起,做成一个简陋的延时引火装置。然后,她捡起几块小石子。
深呼吸。
行动。
她瞄准坑道顶部一根最不稳固的通风管连接处,用尽全力将一颗石子掷出!
“当!”一声不大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坑道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一个守卫警觉地抬起头。
林薇不等他们反应,第二颗、第三颗石子连续掷向不同位置的通风管和坑壁松动的石块!
“谁?!”“有动静!”
三个守卫立刻抓起了枪,紧张地看向石子飞来的黑暗方向。
就是现在!
林薇将那个简陋的引火装置点燃,用力扔向篝火旁最近的破油桶!同时,她像一道影子般从另一个方向冲出,目标是那根别着牢笼的铁棍!
“噗嗤”一声轻响,混合着硫磺的苔绒在油桶边冒起一股呛人的浓烟和短暂的火苗!
“火!小心!”
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一人甚至下意识地朝冒烟的地方开了一枪!
“砰!”枪声在坑道内回荡,震耳欲聋!
借着这瞬间的混乱,林薇已经冲到牢笼边,用力拔掉铁棍,拉开笼门!
“老枪!”她低呼一声,扑到那蜷缩的人影身边。
毯子下的人艰难地动了一下,抬起头。
火光映照下,那是一张林薇几乎认不出来的脸——深陷的眼窝,纵横交错的伤痕和淤青,胡子拉碴,但那双眼睛,虽然浑浊疲惫,却依然锐利如昔,正是老枪!
他看到林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快走……是圈套……‘星图’……源头是……”
话未说完,坑道另一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多的呼喝声!枪声和烟雾引来了其他守卫!
“抓住他们!”
没有时间了!
林薇咬牙,用尽全力架起老枪几乎无法动弹的身体,拖着他朝自己来时那个裂缝入口的方向退去。
身后,子弹打在坑壁和矿石上,溅起刺目的火星和碎屑。
黑暗的坑道中,逃亡再次开始。而老枪未尽的话语,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林薇的心头。
星图的源头……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