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府休整了数日，高床软枕，奴婢环绕，当真是难得的惬意。
这日清晨，我正在院中演练新习得的术法，忽觉心头一动，眼眶阵阵发热。
尚未回过神来，眼前骤然浮现一幅画面——
森森柏树下，一名面容模糊的年轻男子身着道袍，发髻规整，却猛地丢开拂尘，右手按向胸口，“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恍惚间，似有某种羁绊悄然断裂。
我正蹙眉思索，门口丫鬟已然脆声禀报：
“贵人，莲心刚刚咽气了，夫人说听凭您的吩咐处置。”
莲心……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去了。
掐指一算，自周夫人将她带走，已有整整四日。
这四天里，她被囚于房中动弹不得，粒米未进，每日仅得一盏清茶续命。
爷爷曾说，饥饿之苦纵是神仙也难承受。肚肠如焚的痛楚会蔓延全身，恨不得将骨肉消融殆尽，且煎熬绵长——这种温和却残酷的惩戒，本是上天降下的劫难。
如今，莲心践踏无数人命换来的安稳人生，终是彻底终结。
我轻叹一声，点头道：“知道了，一切交由周夫人处置便是。”
像她这般人物，最终不过是破席一卷，抛入乱葬岗罢了。
数十年后，若有幸得捡骨婆婆眷顾，或许还能拼凑出一副完整骸骨。
只是以她犯下的罪孽，这般机缘恐怕难有。
只是……那莫名映入眼帘的中年道士究竟是谁？
我沉吟片刻，问身旁丫鬟：“这帝都之中，可有何处有大片柏树林？”
丫鬟茫然片刻，低头回道：“贵人，我等平日里极少出府，外头之事并不知晓。若您想打听，我这便去请管家安排外事之人前来回话。”
“也好。”
我点头应允，丫鬟当即小跑离去。不多时，管家便带着一位熟人匆匆走来。
“见过贵人。”
来人正是先前护送我同行商队的虎头。
我浅笑道：“你可知这帝都附近，何处有大片柏树林？”
柏树林？
虎头眉头紧锁，凝神思索。
我忆起那道士的衣着——虽整齐却不精致，倒像是某道观的统一服饰，便补充道：“或许在某座道观附近？”
道观？
虎头即刻应声：“属下想起来了！城外青玄观后山有大片柏树林，因观中常为无主之人收敛尸骸，便以柏树林隔开墓山，绕过树林便是安葬之地。”
青玄观？
倒是巧了。
我点头道：“如今日头尚早，不知可否带我前往青玄观一趟？”
“方便！自然方便！”
不等护卫应答，管家已忙不迭吩咐：“快，备上马车，送贵人前往青玄观。”
他陪着笑脸，语气恭敬：“贵人乃世外高人，此去青玄观想必是要论道。只是青玄观名声显赫，因此……”
他神色谦卑，我安抚道：“你放心，我只是上山一观，一介散修而已，并无上门较量之意。”
若真有此念，我输赢自担便是。
可周府在帝都不过是寻常人家，怎能承受青玄观的记恨？
司衡常说，行走世间，遇事存善，亦是一桩功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