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玄铁令现藏阴谋 华夏遗恨卷北境
天光大亮,碎雪岭的战场被晨光笼罩,积雪反射着刺目的白光,如同铺展开的银箔,却掩盖不住地面上暗红的血迹与散落的尸骸。折断的长枪斜插在雪地里,枪尖凝结的冰碴泛着森冷的光,枪杆上还挂着破碎的布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破碎的青铜铠甲与蛮族的兽皮甲混杂在一起,上面的血渍早已冻结成暗紫色的冰壳,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冬日里冰面开裂的声响。呼啸了一夜的寒风渐渐平息,只留下旷野中的寂静,偶尔传来几声伤兵压抑的呻吟,在空旷的山谷中格外清晰,却很快被远处山林间的鸟鸣掩盖,更添几分凄凉。
武庚的营帐内,篝火已燃至尾声,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炭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在帐壁上投下跳跃的暗影。帐顶的帆布还在滴着融化的雪水,水珠顺着帆布的褶皱滑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冰水,倒映着营帐内众人凝重的身影,随着水珠的滴落微微晃动。
武庚将那块黑色令牌置于桌案中央,令牌通体由玄铁铸就,入手冰凉沉重,表面雕刻的云纹细密规整,如同流水般缠绕其间,每一道纹路都打磨得极为光滑,显然出自名家之手。中央那颗暗红色宝石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凝结的鲜血,又似沉睡的眼眸,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令牌边缘还刻着一行细小的篆文,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需凑近才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秦峰、林岳与刚闻讯赶来的参军苏廉围坐四周,目光皆聚焦在令牌之上,神色各异,或震惊,或疑惑,或凝重。
“苏参军,你博古通今,且看看这令牌来历。”武庚示意苏廉上前细看,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眼底还残留着血丝。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划过额头的细纹,那是连日征战留下的痕迹。
苏廉年约四十,身着青色儒衫,领口袖口沾着些许雪沫,布料上还打着几个细密的补丁,看得出生活简朴。他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一缕山羊胡,梳理得十分整齐,眼神却极为锐利,如同鹰隼般洞察秋毫。听闻武庚的话,他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地拿起令牌,从怀中取出一方青铜放大镜——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宝物,镜面上刻着精致的花纹。他借着帐外透进来的晨光仔细端详,指尖轻轻拂过篆文,如同抚摸易碎的珍宝,眉头渐渐拧紧,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瞳孔微微收缩。
片刻后,苏廉脸色凝重地放下令牌,双手按在桌案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这令牌上的篆文是‘周室禁军,北镇蛮夷’,再看这玄铁质地与云纹样式,绝非蛮族之物,也不是我殷洲所有——这是华夏故土上周武王麾下禁军的兵符令牌! ”
“周武王?!”秦峰猛地站起身,银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砸在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碎玉落地。他双目圆睁,瞳孔骤缩,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周武王不是数年前覆灭殷商王朝,建立周朝的君主吗?他的禁军令牌,怎么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北境蛮族手中?这绝不可能!”
林岳也满脸疑惑,手按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鞘上的纹饰被摩挲得发亮。他沉声道:“苏参军,你没看错吧?华夏故土与我殷洲相隔万里,中间隔着茫茫大洋与无尽荒漠,惊涛骇浪足以吞噬船只,流沙绝境能埋葬一切生机,周武王的势力怎么可能延伸到这里?这其中定有蹊跷。”
苏廉点了点头,语气无比肯定:“绝不会错。我曾在族中古籍《周室典录》中见过记载,周武王灭商后,为巩固统治,设十二路禁军镇守四方,每路禁军皆配玄铁令牌,令牌正面刻‘周室禁军’,背面刻镇守方位,边缘篆文为编号,样式与这一块分毫不差。”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华夏故土与殷洲音信隔绝,如同两个世界,周朝的令牌为何会出现在蛮族手中,实在令人费解。”
武庚指尖轻叩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帐内格外清晰,如同敲在众人的心上。他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缓缓道:“昨夜蛮族士兵的战法已有中原兵法影子,懂得埋伏包抄、分割阵型,绝非往日的蛮打蛮撞。如今又出现周武王禁军的令牌,此事绝非巧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沉痛,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当年我父王帝辛战败殉国,朝歌城破,烈焰冲天,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我带领残余族人远渡重洋,历经千难万险,躲过周室的追杀,才来到殷洲,建立基业,以求延续殷商血脉。而留在华夏故土的殷商遗民,则沦为周室奴隶,受尽欺凌,日夜劳作,苦不堪言。莫非……周武王从未放弃寻找我们,如今竟勾结蛮族,欲将我殷洲彻底覆灭,斩草除根?”
“殿下所言极是!”秦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银甲上的划痕在晨光下格外醒目,那是昨夜激战留下的印记。“难怪蛮族近期战力突增,武器装备也愈发精良,不少弯刀镶嵌精铁,铠甲也多了防护,甚至还有了简单的盾牌。这定然是周室后裔在背后提供支持,他们是想借蛮族之手,除掉我们这些殷商遗孽,用心何其歹毒!”
林岳也附和道:“昨夜交战,那蛮族将领的指挥确实诡异,先是以逸待劳设伏,后又围而不攻,明显是在消耗我们的兵力,等待最佳时机。这等战法,绝非蛮族首领能想得出来,必定是有中原人在背后指点!如今看来,那指点之人,便是周室的人!”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掀帘而入,风雪裹挟着寒气一同涌入营帐,瞬间吹散了帐内的暖意。他身上的铠甲沾满雪粒,如同覆盖了一层白霜,脸上冻得通红,鼻尖和眉毛上凝结着冰碴,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殿、殿下,营外抓获一名蛮族俘虏,伤势较轻,自称知晓令牌来历,求见殿下!”他说话时气息不稳,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耗费了不少体力。
“带上来!”武庚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也有一丝期待。他迫切地想知道真相,解开心中的谜团。
片刻后,两名士兵押着一名蛮族汉子走进营帐。这汉子身材瘦小,比寻常蛮族士兵矮了半个头,显得格外单薄。他身着破烂的皮甲,上面满是污渍与血迹,多处破损,露出里面粗糙的麻布衣服。脸上青黑色图腾被汗水与雪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左眼下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如同一条小蛇,眼神中带着恐惧,却又藏着一丝狡黠,不停转动着脑袋,观察着营帐内的众人,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你可知这令牌的来历?”武庚将玄铁令牌扔到蛮族汉子面前,令牌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寂静的营帐内格外刺耳。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同利剑般盯着对方,让蛮族汉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蛮族汉子看到令牌,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雷击一般,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支支吾吾道:“这……这是‘天朝上国’的大人赐给我们首领的……”他说话时声音颤抖,眼神飘忽不定,显然在隐瞒着什么。
“天朝上国?”林岳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蛮族汉子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怒喝,“说清楚!什么天朝上国?那些大人是谁?若有半句虚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蛮族汉子耳朵嗡嗡作响,脸上满是恐惧。
蛮族汉子被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连忙道:“是……是来自东方万里之外的‘周’国大人,他们说自己是周武王的属下,带着好多精良的兵器和粮草来帮我们,承诺帮我们打败你们,夺取殷洲的土地和女人,让我们蛮族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一口气说完,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哀求。
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至极,仿佛能拧出水来。武庚脸色阴沉如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鞘上的龙纹仿佛都在发出悲鸣。数年前殷商覆灭的耻辱,朝歌城的火光,族人的惨叫,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浑身血液沸腾,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地面。“周武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跨越万里山海,勾结蛮族,欲将我殷商遗民赶尽杀绝!此仇不共戴天!”
“那些周室属下现在何处?有多少人?他们的首领是谁?”武庚强压心中怒火,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蛮族汉子颤声回答:“他们……他们在黑风谷深处建立了营地,约莫有上千人,个个都懂兵法,还教会了我们如何布阵作战、挖掘陷阱。他们的首领是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自称周承业,说是什么周武王身边的重臣,奉了武王之命来消灭你们……”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武庚的神色,生怕说错一个字。
武庚看向秦峰与林岳,目光坚定,沉声道:“秦将军,你率部休整一日,救治伤员,补充粮草,明日随我率领三百精锐骑兵前往黑风谷探查虚实,摸清他们的部署;林将军,你留守碎雪岭,加强布防,在隘口增设陷阱与烽火台,分三班轮换值守,密切关注蛮族动向,防止他们再次偷袭;苏参军,你立刻修书一封,快马送往南疆,告知青禾姑娘与林浩将军,周室势力勾结蛮族,图谋殷洲,情况危急,让他们加速赶来,务必在三日内与我们汇合!”
“末将领命!”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带着决绝的信念,如同惊雷般响彻营帐。随即,他们转身各自忙碌去了,脚步匆匆,不敢有丝毫耽搁。
营帐内,武庚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黑风谷方向。晨光洒在他的玄色战甲上,反射着冷冽的光,战甲上的龙纹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仿佛要腾空而起。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与坚定的决心,如同喷发的火山。周武王的属下,灭国的仇恨,跨越万里的追杀,如今终于要做一个了断。他握紧手中的玄铁令牌,令牌的冰凉透过掌心传入心底,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的热血。他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守住殷洲,守护好族人,为殷商先祖报仇雪恨,让周室付出惨痛的代价!
与此同时,黑风谷深处的一座营帐内,暖意融融,与谷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帐内铺设着厚厚的兽皮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桌案,上面摊着一张殷洲地形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显然是经过精心研究的。帐壁上悬挂着几幅字画,笔法精湛,透着一股中原文化的气息。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地图前,手中把玩着一块与武庚手中一模一样的玄铁令牌,令牌在他指尖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毒蛇吐信。
这男子名叫周承业,年约四十,面容俊朗,肤色白皙,与常年征战的将士截然不同,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傲慢与冷漠,嘴角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周武王麾下重臣,此次奉命率领周室精锐,跨越万里大洋,勾结蛮族,意图彻底消灭殷商遗民,永绝后患,以报当年殷商反抗之仇。
“将军,碎雪岭偷袭失利,玄铁令牌被殷洲人夺走了。”一名身着黑衣的属下躬身禀报道,头埋得极低,不敢直视周承业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畏惧。他深知周承业的脾气,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周承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以为意道:“无妨,一块令牌而已,不足为惧。他们就算拿到,也未必能猜到我们的真正目的。”他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殷洲都城位置,指尖轻轻敲击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如同饿狼盯着猎物。“传令下去,让蛮族首领兀突骨率三万蛮族大军进攻碎雪岭,务必牵制住武庚等人,不能让他们回援都城。我们则率领一千周室精锐,绕后穿过迷雾森林,直取殷洲都城,活捉殷商遗孽武庚,将殷洲彻底纳入周朝版图!”
“是!属下这就去办!”属下应声退下,脚步匆匆,不敢有丝毫耽搁,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了营帐。
周承业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布,望着窗外茫茫雪山。黑风谷内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雪沫,如同白色的怒涛,远处的山峰被白雪覆盖,如同蛰伏的巨兽,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低声自语:“殷商遗孽,数年前你们侥幸逃到殷洲苟延残喘,以为能躲过一劫。却不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几年后,我周承业必将踏平此地,攻破都城,将你们尽数斩杀,让你们为当年的反抗付出惨痛的代价!让这殷洲,彻底成为周朝的疆土,让武王的威名传遍四方!”
说罢,他转身回到帐内,拿起桌上的酒杯,倒满一杯烈酒,酒液清澈,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他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更加兴奋,眼中的阴狠更甚,如同嗜血的猛兽。
碎雪岭上,武庚正率领士兵们整理行装,准备明日出发前往黑风谷探查。士兵们各司其职,有的擦拭兵器,将刀枪上的血迹与污渍清理干净,再涂上一层防护油,让兵器更加锋利;有的修补铠甲,用针线将破损的甲片缝补好,确保防护到位;有的则喂养战马,给战马添上草料与清水,让战马恢复体力。秦峰正在检查士兵的武器装备,时不时叮嘱几句:“都仔细点!明日探查凶险,武器装备可不能出半点差错!”士兵们齐声应诺,不敢有丝毫懈怠。
苏廉则在帐篷内奋笔疾书,写下送往南疆的书信,字迹潦草却不失工整,每一笔都带着急切,仿佛要将心中的焦急通过笔墨传递出去。他写完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重要信息,便将书信折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口,交给一名精锐斥候,叮嘱道:“务必快马加鞭,将此信安全送达青禾姑娘与林浩将军手中,告知他们情况危急,速来支援!”斥候郑重地点点头,接过书信,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马蹄扬起漫天雪尘。
林岳则亲自带着士兵在隘口挖掘陷阱,埋设尖刺。他们冒着严寒,挥舞着铁锹,在雪地上挖出一个个深坑,然后将尖锐的铁刺埋在坑底,上面覆盖着积雪与树枝,伪装成正常的路面。寒风凛冽,吹得他们脸颊生疼,手指冻得僵硬,却挡不住他们的热情与决心。林岳一边干活,一边鼓励士兵们:“再加把劲!多挖一个陷阱,就能多一份胜算,就能更好地守护碎雪岭!”士兵们齐声应和,干劲十足。
而黑风谷中,周承业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蛮族首领兀突骨是个身高九尺的巨汉,身披黑色兽皮甲,甲胄上镶嵌着几颗惨白的兽牙,显得格外狰狞。他脸上涂着狰狞的油彩,如同恶鬼,手持一柄巨大的开山斧,斧刃寒光闪闪,散发着慑人的气息。听闻命令后,他立刻召集蛮族士兵,站在高台上,用粗鄙的蛮族语言高声呐喊:“勇士们!周室的大人给我们送来了精良的武器和充足的粮草!现在,是我们夺取殷洲土地和女人的时候了!随我进攻碎雪岭,杀尽殷洲人!”蛮族士兵们闻言,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声音震彻山谷,充满了嗜血的欲望。
周室精锐也在整装待发,他们身着精良的铠甲,手持锋利的长剑,队列整齐,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士兵们个个眼神锐利,神情严肃,散发着肃杀之气,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师。他们沉默不语,却透着一股强大的气场,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一场跨越山海大洋的恩怨情仇,一场关乎殷洲存亡的生死之战,即将在黑风谷与殷洲都城同时拉开序幕。武庚等人能否识破周承业的阴谋,从碎雪岭脱身?青禾与林浩将军能否及时赶来支援,化解都城危机?殷商遗民与周室势力的国仇家恨,终将在这片土地上,迎来最终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