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染寒岭援师至 夜议军情定危局
碎雪岭的厮杀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漫天飞雪染成一片诡异的殷红。朔风卷着棱角分明的雪沫,呼啸着掠过尸横遍野的战场,那些倒毙的战马与士兵的尸体被积雪半掩,伤口处凝结的血痂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仿佛大地凝固的泪痕。折断的长枪、崩口的弯刀与破碎的铠甲散落其间,被积雪覆盖大半,只露出狰狞的边角,诉说着方才激战的惨烈。
秦峰拄着长枪半跪在地,银色铠甲上的血渍早已冻结成冰,层层叠叠的冰壳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开裂声。左臂的伤口被粗麻布紧紧缠住,暗红的血渍却依旧不断渗出,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紫的花,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被撕裂般的疼痛,花白的鬓角凝着冰霜,视线因失血而有些模糊,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逼近的蛮族士兵,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未曾熄灭。
“将军,我们快撑不住了!”陈武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衣袖被划开一道狰狞的裂口,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暗红色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雪地上砸出细小的坑洞。他手中的弯刀缺口如同锯齿般可怖,刀身沾满暗红的血渍与冰雪,却依旧艰难地挡在秦峰身前,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弟兄们还能再战!”
周围幸存的骑兵不足百人,个个带伤。校尉李虎左腿被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用布条死死勒住止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拄着长枪站立;士兵王三肩头中了一箭,箭羽深深嵌入肉中,他咬着牙将箭杆折断,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战马早已倒毙大半,剩下的几匹也口鼻溢血,焦躁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风中。士兵们结成最后的方阵,用兵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嘴角挂着血沫,脸上布满风霜与疲惫,却无一人后退。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同仇敌忾的决绝,仿佛一群濒临绝境的孤狼,纵然身陷重围,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咬敌人。
蛮族士兵围成一圈,步步紧逼,青黑色的狼头图腾在残阳下显得愈发狰狞,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他们大多赤着臂膀,皮肤因寒冷而呈现出紫红色,脸上涂着狰狞的油彩,手中的弯刀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刀身上沾染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细小的血坑。一名蛮族将领手持巨斧,身高八尺有余,身披黑色兽皮甲,甲胄上镶嵌着几颗惨白的兽牙,斧刃上布满缺口,却依旧散发着慑人的威势。他指着秦峰狂笑不止,口中喊着晦涩的蛮族语言,音节粗鄙而疯狂,大意是劝降投降,否则便将众人碎尸万段。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附和,挥舞着兵器,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如同饿极了的野兽盯着猎物。
秦峰缓缓站起,长枪在雪地上拄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积雪飞溅。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指尖沾染的血珠瞬间冻结成冰,高声喝道:“我北境将士,宁死不降!今日便与这碎雪岭共存亡!”话音未落,他猛地挺枪向前,枪尖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蛟龙,朝着蛮族将领冲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划破天际,震得积雪簌簌掉落。“秦将军,我们来了!”一声洪亮的呼喊穿透战场的喧嚣,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武庚身着玄色战甲,肩甲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长剑出鞘,剑气凛然,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苍茫雪地。他身后的五十名精锐骑兵个个身材魁梧,身披重甲,手中长枪寒光闪烁,紧随其后疾驰而来。
蛮族士兵见状,顿时乱了阵脚,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惊愕取代。武庚一马当先,长剑挥舞间,寒光闪烁,几名蛮族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剑气斩断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战甲上,更添几分悍勇。林岳紧随其后,他眉骨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在夕阳下格外醒目,手中长刀大开大合,势如破竹,刀风呼啸,所到之处,蛮族士兵纷纷避让,无人能挡。五十名精锐骑兵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冲入蛮族阵中,马蹄踏过雪地,卷起漫天雪尘,将蛮族的包围圈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殿下!”秦峰看到武庚,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随即又被浓浓的愧疚填满,他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无能,中了蛮族埋伏,折损了诸多弟兄……”
“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武庚勒住战马,对着秦峰高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却并无责备,“先杀退敌军,再作计较!”说罢,他调转马头,长剑一指,“弟兄们,随我杀!”
秦峰精神一振,心中的愧疚瞬间转化为奋勇杀敌的动力,他高声呼应:“杀!”幸存的骑兵们士气大振,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纷纷挥舞着兵器,紧随武庚与林岳,朝着蛮族士兵发起猛烈反击。腹背受敌的蛮族士兵再也无法维持阵型,开始节节败退,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再次响彻山谷,盖过了风雪的呼啸。
那名蛮族将领见势不妙,心中萌生退意,想要率军突围,却被林岳死死缠住。林岳手中长刀如同狂风暴雨般劈砍而出,刀刀致命,逼得他连连后退,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你这蛮夷,今日便取你狗命!”林岳怒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抓住对方挥斧的破绽,长刀猛地劈下。蛮族将领惨叫一声,头颅滚落雪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积雪,尸体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迅速笼罩了碎雪岭。蛮族士兵死伤惨重,剩余之人如同丧家之犬,仓皇逃窜,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与血迹。武庚下令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掩埋阵亡将士的尸体。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忙碌着,雪地上,尸体横七竖八,有蛮族士兵的,也有北境将士的,鲜血与积雪交融,凝结成暗紫色的冰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令人作呕。军医们穿梭在伤员之间,用烈酒清洗伤口,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人抱怨。
秦峰将武庚请入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帐内点燃了一堆篝火,火焰跳跃,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驱散了些许寒意。秦峰解下铠甲,露出左臂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发炎,泛着不正常的紫色,军医正在为他重新包扎,烈酒浇在伤口上,疼得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青筋暴起,却依旧咬牙坚持,未曾发出一声痛呼。他看着武庚,眼中满是愧疚,诚恳地说道:“殿下,此次若非您及时赶到,末将与麾下弟兄恐怕早已葬身此地。此次中伏,是末将侦察不周,恳请殿下治罪!”
武庚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地说道:“秦将军言重了。蛮族狡猾,擅长利用地形设伏,此次失利并非你的过错。”他走到营帐中央的木桌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蛮族的动向。据你观察,此次埋伏你的蛮族士兵,与往日有何不同?”
秦峰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此次的蛮族士兵,比以往更加悍不畏死,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一般,即便身受重伤也依旧疯狂冲锋。而且他们阵型整齐,进退有度,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他顿了顿,补充道,“更奇怪的是,他们的武器装备也比之前精良了许多,不少人手中的弯刀都镶嵌着精铁,锋利无比,甚至能轻易斩断我们士兵的铠甲。末将怀疑,蛮族背后有高人相助,否则以他们以往的实力,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提升。”
林岳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眉头紧锁,接口道:“殿下,秦将军所言极是。今日交战,我发现那蛮族将领的战法颇为诡异,不似蛮族以往的蛮打蛮撞,反而有几分中原兵法的影子,懂得利用地形优势分割包围我军。”他伸手摸了摸眉骨上的刀疤,语气沉重,“若真是如此,那我们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更加艰难。”
武庚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木桌,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帐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脸上布满凝重之色。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却驱不散众人心中的阴霾。
良久,武庚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沉声道:“不管蛮族背后有谁相助,我们都必须迎难而上。青禾姑娘与苏先生、林浩将军五日之后才能抵达,这五日,我们必须守住营寨,等待支援。秦将军,你麾下将士伤亡惨重,先率部回营休整,我与林将军留下驻守碎雪岭,防备蛮族再次偷袭。”
“殿下,不可!”秦峰立刻反对,眼中满是坚定,“碎雪岭地势险要,是北境通往黑风谷的必经之路,蛮族随时可能再次来袭,末将愿与殿下一同驻守,共御强敌!况且,此次中伏是末将之过,理当戴罪立功!”
武庚看着秦峰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点了点头,沉声道:“好!那你便留下,与林将军一同布防。今夜务必加强警戒,分三班轮换值守,在隘口两侧设置陷阱与烽火台,万万不可再中蛮族的埋伏!”
“末将领命!”秦峰与林岳齐声应道,随即转身走出营帐,安排士兵布防去了。
营帐内,武庚独自站在篝火旁,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他伸出手,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雪花在他的掌心迅速融化,化作一滴水珠,顺着指缝滑落。他知道,这只是这场战争的开始,更大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蛮族的突然变强,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是与某个势力勾结,还是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加持?五日之后的支援能否顺利抵达?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平静。
他握紧手中的长剑,剑鞘上的龙纹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守住北境,保护好这里的百姓,不让他们遭受蛮族的蹂躏。
夜色渐深,碎雪岭上的营帐灯火通明,如同黑暗中的星辰。士兵们各司其职,校尉李虎带领一队人在隘口两侧挖掘陷阱,埋设尖刺,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土坑;士兵王三与几名同伴在高处搭建烽火台,点燃火把,火光映照下,他们的脸庞满是坚毅;还有的士兵手持兵器,警惕地盯着山林的方向,不敢有丝毫懈怠。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子夜时分,雪势渐小,山林中一片寂静,只剩下风雪掠过树梢的呜咽声,如同鬼魅的低语。负责值守的士兵张勇瞪大双眼,紧握着手中的长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他年约十八,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一丝异样的声响,如同枯叶摩擦地面的声音,极其微弱,若非此刻万籁俱寂,根本无法察觉。
“谁?!”张勇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瞬间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却依旧带着军人的威严。
话音未落,山林中突然涌出大批蛮族士兵,他们身着黑色夜行衣,脚步轻盈,如同鬼魅般朝着营帐摸来,手中的弯刀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显然,他们是想趁着夜色发动偷袭,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敌袭!点燃烽火!”值守军官周强高声喊道,声音划破夜空,带着急促的警告。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立刻点燃烽火台,熊熊烈火瞬间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如同白昼。营帐内的武庚、秦峰与林岳听到警报,立刻率领士兵冲出营帐,摆好阵型,严阵以待。
蛮族士兵见状,不再隐藏,纷纷发起冲锋,弯刀挥舞,朝着士兵们砍来。双方再次陷入激战,兵器碰撞声、惨叫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武庚手持长剑,身先士卒,与蛮族士兵厮杀在一起,长剑所到之处,必有敌人倒地,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更添几分悍勇;秦峰左臂带伤,却依旧奋勇杀敌,长枪如同游龙穿梭,直取敌人要害,每一次刺出都伴随着蛮族士兵的惨叫;林岳则率领一部分士兵守住隘口,手中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不让蛮族士兵前进一步。
战斗异常激烈,双方死伤惨重。蛮族士兵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发起冲击,而北境将士凭借着有利地形与严密布防,顽强抵抗,一次次将蛮族士兵击退。雪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与积雪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片泥泞的血雪,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士兵张勇不慎被一名蛮族士兵的弯刀划伤大腿,他咬着牙,反手一枪刺穿了对方的胸膛,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单膝跪地,依旧死死握着长枪,不肯后退。
激战中,武庚注意到一名蛮族小头目腰间挂着一块奇特的令牌,令牌呈黑色,约莫手掌大小,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中央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并非蛮族常见的图腾,反而带着一丝中原器物的风格。他心中一动,挥剑斩断那名小头目持刃的手臂,趁着对方惨叫之际,俯身将令牌抢了过来,塞进怀中,随后继续与敌人厮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微光穿透云层,洒在战场上。蛮族士兵见偷袭不成,且伤亡惨重,终于无心恋战,再次仓皇逃窜。北境将士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士气高昂,欢呼声在碎雪岭上回荡,久久不散。
武庚看着怀中的神秘令牌,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他将令牌放在木桌上,秦峰与林岳围了过来,仔细端详。“这令牌的纹路,倒是像极了华夏故土周朝的玄铁令。”秦峰抚摸着令牌上的纹路,眼中满是疑惑,“可华夏故土离殷洲相隔万里,怎么会出现在蛮族手中?”
林岳也点头附和:“确实诡异,看来蛮族背后的势力,绝非简单之辈,说不定真的与华夏中原有关。”
武庚拿起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宝石,沉声道:“不管这令牌来自何方,解开它的秘密,或许就是打赢这场战争的关键。”他将令牌收好,目光望向远方的山林,心中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