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集团股价暴跌的新闻,一夜之间在各媒体上炸开了锅。
李德海老先生的案子,也在山呼海啸般的舆论下,被宣布即刻重审,所有伪造的证据都被公之于众。
阁楼的行军床上,陈林翘着二郎腿,正刷着手机上那些把天眼集团骂成狗的帖子,肩膀一抖一抖地笑个不停。
“啧啧,天眼集团的公关部连夜删帖,结果热搜挂得更高了,笑死。”
他点开财经软件,看着那条绿得快要滴出水的K线图,心情好得像是三伏天喝了冰可乐。
“没出息!”陈玄在他脑子里咆哮,“不过是让敌人掉了一块肉,你就乐成这样?姓萧的真正的报复,马上就要来了!”
“急什么,”陈林在心里懒洋洋地回怼,“打仗,总得盘点一下战利品吧?这一波,咱们名声有了,敌人也疼了,最重要的是……”
他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那片焦黑的废墟。
“……我先收了点利息。”
阁楼的木门被推开,苏燕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走了进来,上面还卧着一个刚煎好的、边缘焦黄的溏心蛋。
“庆功宴。”她把碗放到陈林面前的小桌上,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李爷爷的案子翻过来了,他让我好好谢谢你。”
陈林坐起身,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抄起筷子就吸溜了一大口面,烫得直哈气,含糊不清地说:“就口头谢谢啊?不得给点实际的?”
苏燕脸颊微微一热,瞪了他一眼:“还想要什么?我这阁楼的房租你付了吗?修车的钱你赔了吗?”
话音刚落。
“嘎吱——轰隆隆——!”
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紧接着,是重型卡车卸货时钢筋撞击地面的巨大轰鸣。
不是一台,是十几台!
两人脸色一变,立刻冲到窗边朝下看去。
只见十几辆卡车,蛮横地堵住了狭窄的巷子。车上装满了钢筋、水泥和脚手架。
几十个穿着统一蓝色工服的工人,训练有素地跳下车,一声不吭,直接在巷子口和巷子尾,用粗大的钢管和铁丝网开始搭建施工围栏。
动作快得吓人,不过十几分钟,整条百工巷就像一座孤岛,被彻底封锁。
巷子里的手艺人们全被惊动了,裁缝张师傅、铁匠王大锤、开小饭馆的刘婶……他们冲出店铺,看着眼前这副阵仗,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愤怒。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封我们的路!”刘婶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封锁线外。车门打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下来。
正是萧逸。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仿佛一位来视察工作的领导,身后甚至没有带一个保镖。
他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各位,不要误会。”萧逸开口,声音充满了磁性,通过一个便携扩音器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不是来强拆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然后扔下了一颗炸弹。
“我是来送钱的。”
萧逸打了个响指,身后立刻有助理提着一个银色手提箱上前,当众打开。
一沓沓崭新的红色钞票,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这里的每一户,只要现在签了搬迁协议,除了市场价两倍的补偿款,这里,”他指着那满满一箱的钱,“一百万现金,立刻拿走。”
人群瞬间沉寂。
一百万现金的视觉冲击力,远比合同上的一串零要恐怖得多。
不少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渴望。
“不仅如此,”萧逸的笑容更深了,“天眼集团将成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基金’。我们会为各位大师提供全市最好的工作室,配备最好的团队,进行包装、宣传,让你们的手艺,登上更大的舞台,赚到你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
“而不是守着这破巷子,一个月赚那三瓜俩枣。”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人心底最现实的焦虑。
手艺?情怀?在真金白银和远大前程面前,似乎都变得有些苍白。
看着众人脸上的动摇,萧逸的目光越过人群,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姿态,落在了阁楼窗口的陈林身上。
他这是阳谋。
他就是要用钱,砸碎百工巷的团结,让陈林变成一个被所有人孤立的笑话。
就在这时,陈林站了出来。
他没有反驳,反而笑呵呵地鼓起了掌。
“说得好!”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萧逸。
陈林走到萧逸面前,看着那箱钱,啧啧赞叹:“萧总大气!两倍价格,还送一百万现金,这条件,说实话,我都心动了。”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手艺人,扯着嗓子大声问:“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想不想拿钱?”
“想……”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小声喊了出来。
“好!”陈林一拍大腿,“想拿钱的,都过来排队!我亲自给大家登记!”
苏燕惊愕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萧逸也眯起了眼睛,他看不透陈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林真的从刘婶的饭馆门口搬来一张方桌,拿来纸笔,像个居委会大妈一样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想签协议的发财的都来我这儿报名,我帮大家跟萧总争取争取,看能不能再多要点!”
一时间,人心浮动,真的有几户人家犹豫着走了过来。
陈林一边登记,一边看似无意地大声跟他们聊天。
“张大爷,您家拿了这几百万,准备干嘛去啊?”
“我……我寻思给我孙子在市里买套房……”
“好主意啊!”陈林赞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啊,天眼集团那个‘保护基金’,签的是十年死合同,中途想走人要赔偿十倍违约金。而且啊,为了‘保护知识产权’,您那套祖传的剪纸手艺,得先免费转让给公司哦,以后就是公司的财产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刘婶,您那手绝活‘神仙鸡’,菜谱也得上交吧?以后就不是您家的秘方了,是天眼集团的流水线快餐包,您就挂个名,每个月领三千块钱顾问费。”
“王哥,你那打铁的手艺多牛啊,到时候公司说让你以后专门打螺丝钉,一天一万颗,计件算钱,你还打不打关公刀了?”
他每说一句,那些原本动摇的人,脸色就白一分。
原本的“高薪聘请”,被他三言两语,活生生解释成了“卖身契”和“流水线苦工”。那些美好的幻想,瞬间碎了一地。
萧逸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盯着陈林,这个家伙,用最轻松的语气,拆解了他最恶毒的陷阱。
“陈林。”萧逸的声音冷了下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罚酒?”陈林收起纸笔,站起身,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整个人气质一变,像块千年寒冰。
他走到萧逸面前,两人近在咫尺。
“萧逸,你烧了我的房子,这笔账,我记着。”
“你逼得李爷爷差点没命,这笔账,我也记着。”
“现在,你还想毁了这里所有人的根。”
陈林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说的对,我不喜欢吃敬酒。”
他凑到萧逸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因为我更喜欢……亲自给你灌罚酒。”
说完,陈林直起身,没有再看萧逸一眼。他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几个名字的登记纸,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将它撕成了碎片。
纸屑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甚至飘落在了萧逸那昂贵的皮鞋上。
陈林转身,对着那些被他点醒后,重新燃起怒火的手艺人,声音陡然提高,响彻整条巷子:
“萧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但是这钱,我们百工巷,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