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巡风使到来的那天，整个青玄山神府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大早，鹤翁就指挥着几个小妖将府里府外打扫得一尘不染。赤枭带着所有妖兵在后院列队操练，呼喝声震天响。连一向懒散的山神青玄道人，也换上了一身相对正式的道袍，在主殿正襟危坐。
巳时三刻，一道青色遁光从天而降。
遁光散去，露出三人。
为首的是位身穿月白色长袍、面容清矍的中年男子，头戴高冠，腰悬玉牌。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修士，皆身着天青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
“青玄山神恭迎巡风使大人。”山神上前行礼。
“青玄道友不必多礼。”巡风使的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天机阁巡风使，李观微。这两位是我的随行执事。”
“李大人请。”山神侧身引路。
一行人进入主殿。
白寅和其他妖兵在后院，只能远远看着。
“那就是天机阁的人？”灰耳小声说，“感觉……好厉害。”
刚鬣缩了缩脖子：“我大气都不敢喘。”
老松头慢悠悠地说：“金……丹……威……压……自……然……”
午时，鹤翁来到后院。
“寅字二十三号，”他点名，“巡风使大人要见你。跟我来。”
所有妖兵的目光都集中到白寅身上。
白寅站起身，跟着鹤翁走向主殿。
殿内，李观微坐在上首，山神陪坐一旁。两名执事站在李观微身后，手里拿着玉简和笔。
“大人，这就是寅字二十三号，白寅。”鹤翁介绍道，“西山坳血符、后山符石、以及前日尸傀袭击，他都亲身经历。”
李观微的目光落在白寅身上。
那目光很淡，却仿佛能穿透皮毛，直视灵魂。
白寅感到体内的净心印微微发烫，白虎煞气则本能地蛰伏起来。
“不必紧张。”李观微开口，“本官只是问几个问题。你照实回答即可。”
他看向身后一名执事：“记录。”
执事点头，玉简亮起微光。
“第一个问题，”李观微说，“西山坳那日，你为何会去那里？”
白寅看向云翎——她也被叫来了，站在一旁。
云翎上前一步：“回大人，是下官发现异常，拉他同去探查。此事责任在我。”
“本官在问他。”李观微语气不变。
白寅想了想，用爪子在地上划字：奉命探查灵泉枯竭，途中遇云翎，同往。
一名执事立刻将字迹拓印下来。
“第二个问题，”李观微继续，“你破坏血符时，用的是何法门？”
白寅划字：虎煞，本能。
“虎煞……”李观微若有所思，“你的白虎血脉，觉醒到何种程度了？”
白寅摇头，表示不知。
李观微伸手凌空一点。
一股温和但浩大的神念扫过白寅全身。
白寅感到体内的一切仿佛都被看透了——经脉中流转的热流，左肩被净心印缓慢消磨的标记，甚至那枚贴身藏着的破邪雷符。
“凝核初期，根基尚可。血脉纯度……三成左右。”李观微收回神念，“确实只是初步觉醒。”
他顿了顿：“第三个问题，后山符石，你是如何发现的？”
白寅划字：队员灰耳嗅觉，老松头沟通草木，罗盘指引。
“队员？”李观微看向鹤翁。
鹤翁连忙解释：“寅字二十三号目前暂领丁字三队，负责后山东麓巡逻。”
李观微点头：“第四个问题，遭遇尸傀时，你为何不用破邪雷符？”
白寅划字：规程，未到绝境，可撤退。
“若当时无法撤退呢？”
白寅划字：会用。
李观微看着地上的字迹，忽然问：“你觉得，那些尸傀为何袭击你们？”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
白寅沉默片刻，划字：不知。可能……巧合。
“巧合？”李观微笑了笑，“三只新炼制的尸傀，恰好出现在巡逻路线的末端，恰好是你们队经过的时间。未免太巧。”
他站起身，走到白寅面前。
“你身上有秽影煞标记，虽然被净心印封镇，但对炼制尸傀的邪修而言，就像黑夜里的灯笼。”李观微缓缓说道，“它们，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殿内一静。
山神的脸色变了变。鹤翁推了推眼镜。云翎担忧地看着白寅。
白寅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李观微。
他没有害怕，只是平静。
李观微看着他，忽然说：“你似乎并不意外。”
白寅划字：想过。
“哦？”李观微挑眉，“为何不报？”
白寅划字：无证据，猜测而已。上报也无用。
“倒是个实在性子。”李观微走回座位，“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青玄山的邪祟事件，根源何在？”
这个问题太大了。
白寅沉思良久，才缓缓划字：不知全貌。但感觉……不止一处，有联系。像一张网。
“网……”李观微咀嚼着这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确实是网。”
他看向山神：“青玄道友，你们这位小队长，心思很细。”
山神连忙道：“大人过奖，他还需历练。”
李观微摆摆手，对白寅说：“你可以回去了。记住，近期不要离开山神府太远。你的标记虽然被净心印封镇，但若靠近煞气源头，仍可能被感应。”
白寅点头，退出主殿。
他刚走到门口，李观微的声音又传来。
“对了，你的报告写得不错。条理清晰，细节详实。在天机阁，也能评个‘乙上’。”
白寅脚步一顿，回头。
李观微看着他，微微一笑：“好好修炼。天庭，需要你这样的刀。”
白寅低下头，退出。
殿外，阳光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后背的毛发有些湿润。
刚才那番问询，看似平和，实则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都暗藏机锋。
尤其是最后那句“天庭需要你这样的刀”，意味深长。
回到后院，灰耳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队长，怎么样？”
“问什么了？”
“没为难你吧？”
白寅摇头，示意无事。
午饭后，鹤翁又把白寅叫去。
“巡风使大人看了所有报告，又询问了几个人，包括我、山神、赤枭、还有云翎。”鹤翁说，“他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白寅看着他。
“大人认为，青玄山的邪祟事件，不是孤立个案，而是整个区域连环事件的一环。”鹤翁压低声音，“幕后黑手，可能是一个潜伏已久的邪修组织，他们的目的……是搜集精血和魂魄，炼制某种大型邪阵。”
大型邪阵？
白寅想起那些飘向深山深处的灰黑色丝线。
“大人已经下令，以青玄山为中心，联合黑风山、落霞岭、翠微峰，四山共同组建‘联合巡防队’，由天机阁协调指挥。”鹤翁继续说，“我们青玄山，要出三个人。”
三个人？
“山神大人决定，”鹤翁看着白寅，“让你去。”
白寅一愣。
“你是队长，有实战经验，血脉对邪祟有克制，而且……”鹤翁顿了顿，“巡风使大人点名要你。”
点名？
“联合巡防队明天开始组建，三天后正式运作。”鹤翁说，“你这几天不用巡逻了，准备一下。另外两个人选，山神大人还在斟酌。”
从文判房出来，白寅感觉有些恍惚。
联合巡防队？天机阁协调？点名要他？
这一切来得太快。
傍晚，云翎找到他。
“我听说了！”她眼睛发亮，“你要进联合巡防队？太好了！”
白寅看着她。
“这是个机会！”云翎说，“联合巡防队直接对天机阁负责，权限大，资源多，立功机会也多！而且能接触到其他山的人，扩展人脉！”
她顿了顿：“不过……危险也更大。那邪修组织能同时渗透四座山，实力不容小觑。”
白寅点头。
“对了，”云翎压低声音，“我打听到，黑风山那边派来的人，可能是黑风妖王的亲信。落霞岭和翠微峰来的，也都是精锐。你可不能丢咱们青玄山的脸！”
白寅看着她，忽然用爪子划字：你去吗？
云翎一愣，随即苦笑：“我倒是想去，但风信司这边抽不开身。而且……联合巡防队不要飞行的，要地面作战人员。”
她拍了拍翅膀：“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提供情报支持！风信司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白寅点头。
夜深了。
白寅趴在偏殿，看着窗外的月光。
体内的净心印缓缓运转，左肩的标记又消磨了一点点。
白虎煞气在经脉中安静流淌。
破邪雷符贴身藏着，微微发烫。
联合巡防队……
他闭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