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那句平静却如惊雷般的质问,在溶洞中回荡不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墨渊的心上。
“您当初学医,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杀人?”
血色巨蟒在距离刘文面门不足三尺的地方骤然停滞,狂暴的能量波动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死死缚住。墨渊僵立在王座前,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双被仇恨和疯狂充斥的血红眼睛,此刻却像是被刺入了两根冰锥,瞳孔剧烈收缩,映照出刘文手中那几根闪烁着温润白光的银针。
银针……
曾几何时,这也是他最熟悉的伙伴,是他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工具。多少个日夜,他手持银针,凝神静气,只为从阎王手中夺回一线生机。那时,银针在他手中,是希望,是温暖,是生命的延续。
可如今……
墨渊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那双布满疤痕、缠绕着暗红邪气的手。这双手,如今只会施展“噬魂神功”,掠夺生机,制造痛苦与恐惧。银针?早已被他弃之如敝履,视为无用且软弱的象征。
“为了……杀人?”墨渊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仿佛是从破碎的风箱中挤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数十年来,他用仇恨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被这最简单、最本质的问题,冲击得摇摇欲坠。
不!不是这样的!
“啊——!!!”
墨渊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咆哮,那声音中充满了被触及最痛处的狂怒与无法面对真相的恐惧!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他这数十年的坚持、他所建立的一切、他赖以生存的仇恨基石,都将彻底崩塌,灰飞烟灭!
“狡辩!都是狡辩!”墨渊状若疯魔,周身暗红内力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将停滞的血色巨蟒瞬间冲散,化作更加狂暴、更加凝实的能量漩涡!“力量才是真理!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主宰一切!才能让我不再失去!才能复仇!”
他彻底放弃了理智,将体内苦修数十年的“噬魂神功”催动到极致!整个溶洞剧烈震动,穹顶的发光钟乳石明灭不定,四周书架上的古籍被狂暴的气流掀飞,碧绿的池水沸腾般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墨渊的脸在暗红光芒的映照下扭曲变形,疤痕如同活过来的蜈蚣般蠕动。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那庞大的暗红能量漩涡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漆黑色彩的邪异光束,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死亡射线,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射刘文心脏!
这一击,蕴含了墨渊毕生的功力与极致的怨毒,已非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凝聚了“噬魂”真意,直指生灵本源,不仅要摧毁肉身,更要湮灭魂魄!
“盟主!”
“文哥!”
罗俊、苏婉等人骇然失色,他们能感受到那漆黑光束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想要上前相助,却被那恐怖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靠近!
面对这避无可避、足以湮灭一切的终极邪功,刘文瞳孔亦是微缩,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未曾改变。他知道,此刻任何闪躲或硬抗都是徒劳,这已不再是武力的较量,而是信念与道路的终极碰撞。
千钧一发之际,刘文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非但没有后退或防御,反而迎着那死亡光束,向前踏出一步!同时,他双手疾舞,将体内所有的太虚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指尖的银针之上。
然而,他施展的,并非攻击性的针法,也不是防御性的气墙。只见他双手幻化出无数残影,一根根闪烁着纯净白光的银针,并非射向墨渊或那道光束,而是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刺向自身周身的各大要穴!
“太虚归元,针守灵台!”
刘文低喝一声,每一根银针落下,他身上的白光便浓郁一分,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盏在狂风中摇曳却坚定不灭的明灯。他在以毕生修为,以太虚针法守护自身心脉与灵识,将自己化作最纯粹的“医道”载体,去直面那极致的“毁灭”!
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向墨渊证明,医者的力量,根源在于“守护”与“生机”,而非“掠夺”与“毁灭”!
嗤——!
漆黑光束瞬间击中了刘文!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细微声响。刘文周身浓郁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栽倒在地。
那漆黑的邪气如同附骨之疽,疯狂侵蚀着他的经脉与生机,带来的不仅是剧痛,更有一种深入灵魂的冰冷与死寂。
“文哥!”苏婉凄声惊呼,泪如雨下,想要冲过去,却被罗俊死死拉住。
“盟主!”杏林盟众人目眦欲裂,心如刀绞。
然而,刘文却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太虚真气的神异,硬生生挺住了!他单膝跪地,用颤抖的手支撑着身体,抬起头,目光依旧清澈而坚定地望向状若疯魔的墨渊。
“前辈……你看……”刘文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墨渊耳中,“你的‘噬魂’之力……在吞噬生机……而我的‘太虚’……纵然微弱……却在守护……一丝……生机不灭……”
“这……就是区别……”
墨渊死死地盯着在邪功侵蚀下苦苦支撑、却依旧没有放弃的刘文,尤其是看到刘文身上那虽然黯淡却始终不曾彻底熄灭的白色光华,他心中的狂怒和疯狂,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一滞。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足以湮灭宗师的一击,却无法彻底摧毁这个年轻人?为什么那看似柔弱的白光,能在他的毁灭之力下坚持不灭?
难道……真的错了?
难道他追求了一生的绝对力量,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和……丑陋?
“不……不可能!”墨渊踉跄后退,撞在王座上,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混乱。他体内的“噬魂神功”内力因他心绪的剧烈动荡而开始疯狂反噬,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从经脉深处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呃啊——!”墨渊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嚎,周身邪气紊乱四溢。刘文那坚守的身影,那微弱却不灭的白光,与他自身此刻承受的剧烈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情地拷问着他扭曲的灵魂。
理念的对决,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墨渊的信念之墙,裂痕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