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不大,却映得四人脸色发青。影子被拉长,扭曲着爬满墙壁。我猛地回头,只见墙角那道人形黑影,竟也在同一时刻抬起了头!
“我靠!”朱小福“嗷”一嗓子,直接钻到桌底,“它动了!它真动了!我说有鬼你们不信——”
阿蛮“唰”地抽出腰间短弩,箭尖直指那影子:“装神弄鬼,给老娘出来!”
可那影子只是静止不动,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抬头,只是火光晃眼的错觉。
“别慌。”我压低声音,手按在刀上,“它怕火。”
果然,守夜灯的蓝焰微微摇曳,那影子便缓缓后退,缩回墙角,再不动弹。
苏婉却盯着灯焰,忽然道:“这火……不对劲。”
“怎么?”
“它不热。”她伸手探了探,“像冰一样。”
我皱眉。确实,焰心泛着诡异的蓝白,非但不烫,反而透着股阴寒。
“这是‘锁灵火’。”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我们齐刷刷扭头。
门外站着个佝偻老头,披着破旧道袍,手里拎着个竹编灯笼,脸上皱纹堆叠,一只眼睛浑浊发白。
“你是谁?”阿蛮箭已上弦。
老头不慌不忙,跨过门槛,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守夜灯上:“锁灵阁的老守阁人,姓张。这灯,是我师兄陈半壶托我送来的引路之物。”
“你师兄?”苏婉一愣,“他不是在茶馆?”
“茶馆那个,是影傀。”老头冷笑,“真身早三年前就死了。死在西山废观,心被挖,灯被夺。他用最后一口气,炼了这盏守夜灯,等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我心头一震。
难怪那茶馆老板说话古怪,动作僵硬……原来是具被影祟操控的尸体。
“那你为何现在才来?”我盯着他。
“因为——”老头缓缓抬头,那只独眼直勾勾看着我,“灯不亮,我不现。灯一亮,路就开。”
他话音未落,守夜灯的火焰突然暴涨,蓝焰冲天而起,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
一座古旧楼阁,门匾上三个字:锁灵阁。
“走吧。”老头转身,“再晚,门就关了。”
我们互视一眼,抓起家伙跟上。
刚踏出门,身后茶馆“轰”地一声塌了,砖瓦如纸片般碎裂,转眼化为废墟。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存在。
夜路难行,山风如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雾气渐浓,一座孤零零的木阁立在悬崖边,漆黑如墨,门扉半开,门上挂着一盏与我手中一模一样的铜灯,正幽幽燃烧。
“到了。”老头停下,“进去后,别碰任何书,别照任何镜,别答任何声。若听见有人叫你名字……当它是放屁。”
朱小福弱弱举手:“那……要是它叫得特别像我妈呢?”
“那就捂耳朵,闭眼,往前走。”老头瞪他,“否则,你就是下一个影傀。”
我推门。
“吱呀——”
门内一片漆黑,唯有几缕蓝焰悬浮半空,照亮层层叠叠的书架。书册泛黄,封皮上写着《拘魂录》《镇妖帖》《影咒解》……
突然,苏婉“啊”了一声。
我回头,只见她脚下影子竟慢慢脱离身体,趴在地上,像只黑猫般蠕动起来。
“女青印压制不住了!”她咬牙,“它在……觉醒!”
我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守夜灯往她影子上一照。
“滋——”
黑影发出一声尖啸,猛地缩回她脚下。
“快走!”我低喝,“结界在裂!”
话音未落,头顶横梁“咔”地裂开,一道人影缓缓垂下——
白衣,长发,面容与我一模一样。
它冲我笑。
我瞳孔骤缩。
阿蛮抬手就是一箭。
“叮!”
那支箭钉入白衣人的肩头,却没溅出血来,只迸出一串幽蓝的火星,像是射中了铁石。它挂在横梁下的身体晃了晃,嘴角仍扯着那抹诡异的笑,一滴一滴,往下落的不是血,而是黑油般的液体,砸在地板上发出“嗤嗤”轻响,腾起缕缕白烟。
“别打它!”老张突然低吼,“伤它一分,你影子就裂一分!那是你的‘逆形’,杀不得!”
我僵在原地,刀已出鞘半寸。
我的……逆形?
那东西缓缓从横梁上翻身落地,动作轻巧得不像人,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它不看阿蛮,也不看旁人,只盯着我,眼眶里没有瞳仁,只有两团旋转的灰雾。
“厉……尘……”它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又像是我自己在空谷里的回声,“你……不该……来。”
我喉咙发紧:“你是谁?”
“我是你丢掉的那部分。”它抬起手,指尖漆黑如墨,“被斩去的命格,被烧毁的生籍……他们都不要我了,可我还活着,在灯下,在影里,在你每一次不敢照镜子的夜里……”
苏婉忽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她双手死死按住胸口,女青印红得发紫,像是要滴出血来。她的影子在地上剧烈抽搐,竟开始一点点往上爬——顺着她的脚踝、小腿,像藤蔓一样缠绕而上。
“它在吞噬宿主!”老张猛地将竹编灯笼往地上一摔,灯笼炸开,洒出一圈淡金色的粉末,“快!围成三角,把她护在中间!灯焰压不住时,用血画‘镇’字于额心!”
阿蛮和朱小福立刻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架起苏婉。我咬破指尖,蘸血在她眉心画下一横,又是一竖,最后一撇一捺——
“镇!”
金粉燃起,化作一道微弱光幕,堪堪挡住她身上蔓延的黑影。那影子发出凄厉嘶鸣,缩回地面,却仍不死心地贴着地砖游走,如同被困的毒蛇。
而我的逆形,静静站在三步之外,看着这一切,忽然笑了。
“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这盏灯一世么?”它轻声道,“你知道陈半壶为何非死不可?因为他看见了真相——锁灵阁,从来不是镇妖之所。”
我心头一震:“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