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城堡的黑曜石尖塔刺破黎明天光,晨雾如同破碎的银纱,缠绕在嶙峋的塔尖上。苍岚被粗重的铁链拖过最后一道山隘时,背后的蝶翼本能地收拢起来,翼骨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这座矗立在血色悬崖上的堡垒,与记忆中模糊的样子十分契合—— 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未化的冰霜,锋利的尖刺直指苍穹,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
"抬头。" 烬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如峡谷间的冷风。
苍岚死死盯着地面,刻意让银灰色的发丝遮住眼睛,不愿看那些充满鄙夷与好奇的目光。铁链骤然收紧,粗糙的金属勒得他喉骨咯咯作响,被迫仰起脸,直面城堡前聚集的狼族战士。人群中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真的是那个异种..."
"蝶翼比小时候更大了,不知道撕下来会不会发光..."
"王居然亲自去禁林抓他,这杂种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烬野反手将沉重的钥匙扔给守卫,金属碰撞的脆响让嘈杂声瞬间平息。"北塔收拾好了?"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赤红的眼眸里翻涌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入苍岚的心脏,他猛地抬头,异色瞳孔因震惊而骤缩。北塔是狼族专门关押危险生物的地方,阴暗潮湿,布满各种压制异能的符文 —— 小闪被关在那里?
"那小畜生咬伤了三名守卫。" 一个满脸疤痕的长老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新添的伤口,"王,这种混血杂种就该 ——"
银光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长老的话卡在喉咙里,脖颈上突然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烬野收回染血的爪子,漫不经心地甩掉指尖的血珠,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儿子,轮不到你们评判。"
全场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苍岚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长老,又看向烬野轮廓分明的侧脸。八年前,就是这群长老叫嚣着要处死刚出生的自己,而如今,这个曾经对自己弃之如敝履的父亲,竟然在保护他?
"换上。" 烬野扔来一套黑色皮甲,皮革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日落前完成五十圈城墙跑。"
苍岚抓住皮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突然开口,声音因铁链的磨损而沙哑:"幽溟在哪?"
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有寒流从每个人心头划过。烬野的赤红眼眸泛起危险的红光,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影族少主被禁足影界。" 他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至于那只小狼崽... 想见它,就证明你配得上狼族血脉。"
当狼王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后,苍岚才注意到人群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女。她有着与灵汐相似的银发紫眸,周身漂浮着几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面折射出刺眼的光斑,让人眩晕。
"镜族?" 苍岚皱眉,蝶翼因警惕而微微张开。
"璃月。" 少女的声音像冰晶碰撞,清脆却毫无温度,"奉长老会之命,监视训练。" 一面镜子突然飞到苍岚面前,镜中清晰地映出他狼狈的模样 —— 凌乱的发丝、沾染泥土的蝶翼、还有手腕上铁链勒出的红痕。"跑起来,半血。第一圈已经开始计时了。"
第一天的训练近乎酷刑。沉重的皮甲摩擦着尚未愈合的伤口,每跑一步都像有无数细针在穿刺皮肤。铁靴里的双脚很快血肉模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镜子 —— 有的悬浮在头顶,将阳光聚焦在他背上;有的贴在城墙拐角,映出他踉跄的姿态;甚至连茅厕上方都飘着一面,让他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才二十三圈。" 璃月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禁林养出的废物,连老太婆都跑不过。"
苍岚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突然伸手抓住最近的一面镜子,蝶翼猛地扇动,将带着剧毒的鳞粉洒在镜面上。"你知道禁林什么样吗?" 他的声音因缺氧而嘶哑,却带着一丝骄傲,"夜里荧光蕈像星河铺地,黎明时露珠会在蝶翼上结成水晶... 比这冰冷的石头城堡美多了。"
璃月精致的面孔在镜中微微扭曲,紫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跑你的步,半血!" 镜子突然碎裂,锋利的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日落时分,苍岚拖着血肉模糊的双脚倒在终点线前,扬起一阵尘土。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璃月从主镜中走出,雪白的裙摆不染纤尘,她丢来一袋水和一块硬如石头的肉干,动作里满是施舍的意味。
"明天加二十圈。" 她转身欲走,银发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苍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触感冰凉坚硬,像真正的镜面。"小闪... 还活着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璃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北塔顶层。" 她抽回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过劝你死了救它的心,那里有 ——"
"镜族禁制。我知道。" 苍岚擦掉嘴角的血渍,露出一抹倔强的笑,"幽溟教过我认各种结界符文。"
璃月的瞳孔骤然收缩,紫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会..." 话未说完,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最近的一面镜子里。
深夜,苍岚蜷缩在石室的硬板床上,浑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他摸出贴身藏着的水晶吊坠 —— 母亲留下的蝶翼碎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温暖得像母亲的手。
忽然,吊坠变得滚烫,一股熟悉的冰凉感从脊背攀上,像幽溟常用的影术。
石室的门突然开启,冷风裹挟着月光涌入。苍岚警觉地抬头,却闻到一缕熟悉的甜香,那是蝶族圣地特有的花蜜气息。灵汐的幻影浮现在月光里,比上次在幽谷见到时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母亲!" 苍岚扑到结界边缘,双手按在冰冷的石壁上。
灵汐的指尖穿过结界缝隙,虚虚抚摸他额头的蝶印,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你父亲... 这些年每晚都站在禁林边界。" 她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紫眸里流转着动人的光彩,"狼族的鼻子那么灵,却假装闻不到我偷偷去看你的气息。"
苍岚震惊地看着母亲眼中的柔情,那是提起爱人时才有的光彩。"他总说狼族不懂花蜜。" 灵汐的幻影开始消散,银白的蝶翼化作点点星光,"可我知道... 他书房暗格里藏着每年从我翅膀上收集的鳞粉..."
幻影彻底消散后,苍岚的影子开始不正常地扭曲,像活过来的蛇,形成箭头指向墙角。苍岚强忍着全身的疼痛爬过去,用狼爪抠开松动的石砖,发现里面藏着一小团黑色物质 —— 是影茧!幽溟用自身精血凝成的传信工具,只有他能感应并打开。
指尖触碰的瞬间,影茧化作一行发光的文字,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子时入梦 护好蝶印】
字迹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但苍岚的心跳已经失控。他把吊坠紧紧贴在心口躺回床上,默数着更漏的滴答声,等待子时来临。
当城堡的时钟敲响第十二下时,一股熟悉的黑暗温柔地包裹了他,像沉入温暖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