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块湿透的灰布,裹着城市。报亭铁皮顶棚滴下的水珠,在沈默脚边砸出深色圆点。他隔着三步远,盯着玻璃橱窗里排列的杂志方阵。《财经周刊》封面像一记耳光抽过来——黑体标题《加害者之子为何成为英雄?》压着他法庭后台的侧影,模糊镜头把他苍白的脸拍得像刚从墓穴爬出。
硬币边缘硌进掌心。沈默摸出零钱,哑声说:“全要了。”
报亭老头掀起眼皮看他,慢吞吞抽出七本杂志。塑料包装袋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街角格外刺耳。
***
律所卫生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沈默把杂志堆在洗手池旁,不锈钢台面沁着凉意。他翻开第一本,自己的脸从铜版纸上瞪回来。配图文字像毒针:“沈国柱,宏远修车厂员工,涉嫌协助销毁周氏医药罪证…”
撕啦——
纸页从装订线处断裂。他将内页对折,再对折,指甲在“共犯”二字上掐出深痕。打火机齿轮摩擦,火苗腾起,贪婪地舔舐纸角。铅字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沈国柱”三个字最后化成灰白的余烬。
烟雾报警器突然尖啸!红灯疯狂旋转,刺耳声浪撞在瓷砖墙上。
门被暴力踹开,林砚的身影堵住门口。灯光将他影子拉长,盖住满地纸灰。他目光扫过陶瓷洗手盆里跳动的火苗,最后钉在沈默被火光映亮的侧脸。沈默没回头,将又一本杂志塞进火中。火焰窜高,吞噬掉“弑父者基因论”的小标题。
“《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林砚的声音穿透警报声,冷硬如铁,“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他跨过门槛,锃亮的皮鞋尖碾熄一簇逃窜的火苗。弯腰,用镊子从灰堆里夹起半片残页——烧焦的边缘蜷缩着,依稀可见“证人保护计划”几个字。
沈默终于转头。镜子里,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碎裂的琉璃。“如果是真的呢?”声音轻得像灰烬飘落,“如果我爸真的收了黑钱…真的害了人…”
林砚猛地揪住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掼在蒙雾的镜面上!冰冷的玻璃贴上颧骨,呼吸在镜面呵出白斑。“看着!”林砚的声音贴着他耳膜砸下,每个字都淬着火,“镜子里这张脸,有半分杀人犯儿子的样子吗?”
沈默在扭曲的镜象里看到自己煞白的脸,看到林砚身后报警器旋转的红光,像溅开的血点。而林砚攥着残页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