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的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指尖还贴着手机外壳。她没看屏幕，也没点那条悬浮的系统提示。电子屏第三次亮起的时候，她已经把《影视改编中的法理失真研究》塞进了防水箱最底层。箱盖合上，咔哒一声，她用手按了两秒，松开。
她转身就走。
没有回头去看那扇锈蚀的铁门，也没有再盯着电子屏等第四次闪烁。线索在这里断了，但她知道，不是永远断了。
穿过马路时，一辆公交驶过，溅起一点水花。她侧身避开，脚步没停。街对面是市法律援助中心，玻璃门敞着，空调风直吹出来。她走进去，径直走到接待窗口。
“有份材料要移交。”
工作人员抬头，点头示意她放桌上。她从包里取出三份文件袋，标签写得清楚：《医疗维权手册》原始稿、财务流水备份、B-12柜档案索引。她在移交单上签字，笔尖顿了一下，在备注栏写了句：“这些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有用，请长期保管。”
工作人员盖章签收，她收回笔，放进包里。
事情做完了。这一段的账，结了。
她走出大楼，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热。她没撑伞，也没找阴凉处走。回到医院东门前的空地，她站在原地，抬头看门诊楼。玻璃幕墙反着光，建筑轮廓晃眼。她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样子——那时她还不知道这家医院底下埋了多少东西。
现在知道了。
也处理了。
可规则不是挖出一个黑幕就能立住的。它得有人守，有人信，还得有人愿意一次次把它捡起来，哪怕别人早就扔了。
她低声说：“规则的建立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手机震了。
系统弹窗自动刷新，原来的提示被顶上去，新消息浮在最上面：
【警告：跨维度能量波动加剧】
【新副本载入中：封建王朝的挑战】
【背景预载：等级制度碾压个体权利，律法沦为权贵工具，民怨沸腾而申诉无门】
【预计扭曲类型：阶级固化型价值观崩坏 + 制度性司法腐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恭喜你啊，这次不是医院黑幕了，是整个国家机器坏掉。”系统007的语气还是那副欠揍样，“建议带本《唐律疏议》去，虽然他们根本不会按律办事。”
苏清晏嘴角动了动：“那就更得去了。”
“你知道这种世界最难修的是什么吗？”007说，“不是缺证据，也不是没人报案。是所有人都觉得‘本来就这样’。你讲规则，他们说你不懂规矩。”
她没反驳。
她知道007说得对。
有些地方的病不在法律条文上，而在所有人默认违法才是活路。
“任务目标呢？”她问。
“主线：修正核心矛盾——找出导致王朝系统性崩溃的制度漏洞，并推动至少一项公平裁决落地。”007报数据一样吐字，“支线任务：补全逻辑漏洞——解决三个因身份压制导致无法立案的冤案。”
“奖励？”
“秩序值+300，解锁‘律法推演’技能，可模拟不同判决对社会结构的影响。”
她点点头。
听起来不轻松。
但也不是没干过。
她掏出手机，最后一次打开市档案馆官网。页面加载完成，公告写着：“B区档案柜已于今日封存，移交程序进行中。”她关掉页面，删除浏览记录。
线索暂时断了，没关系。她留下了一份索引，也留下了人。陈雪会继续查，张磊也会去考监督员。火种在现实里，没灭。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向公交站牌旁的长椅。坐下之前，她把防水箱轻轻放在腿边。位置和刚才一样，面朝医院大门，余光能扫到西侧那扇铁门。
她没打算过去。
锁芯是空的，门却锈死了。现在冲过去撬门，只会打乱传送节奏。系统没让她动，说明时机未到。
她只能等。
白光还没来，倒计时已经开始。
手机屏幕亮起，角落浮现出半透明数字：
【00:05:00】
一秒一秒往下走。
她没再操作任何设备，也没翻包找纸笔。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挺直，视线落在铁门方向。风吹过来，头发扫过脸颊，她没拨。
路上行人走过，有人看她一眼，又低头刷手机。一辆外卖电动车拐弯，刹车吱了一声。世界照常运转。
只有她停在这儿。
像一根钉子，扎在两个时空的接缝上。
“你说下一个世界没人信规则？”她忽然开口。
007哼了一声：“不止不信，是笑你傻。你拿律法说事，人家直接给你套个‘妄议朝政’的罪名。”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用他们的规则，破他们的局。”007顿了顿，“你不是擅长找程序漏洞吗？这次别指望文明审判了。刑堂上一句话不对，板子就下来。你要活着把判决写完，才算通关。”
她轻笑：“听上去挺刺激。”
“刺激？”007冷笑，“你见过县令当堂收银子决定谁输谁赢吗？见过原告被告都下跪求官老爷收钱办事吗？那种地方，正义是标价的。”
“那我就让它变成免费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007的声音低了点：“你知道为什么系统派你去这种世界吗？”
她没答。
“因为你不怕麻烦。”007说，“别人看到一团乱麻就绕开，你偏要坐下来，一根根理。哪怕别人说‘历来如此’，你也要问一句‘凭什么’。”
她手指微微动了下。
“我只是觉得，”她说，“如果连谁该挨打都要看身份，那这律法不如烧了。”
“所以你才会被选中。”007说，“下一个世界，没有摄像头，没有录音笔，没有律师席。你只有嘴和脑子。能不能让一个被踩在泥里的百姓站起来说话，全看你能不能在板子落下前，把道理讲通。”
她点头。
“我准备好了。”
倒计时跳到【00:03:45】。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更稳。
她想起林晚拿到翻案通知书那天说的话：“原来真的有人会为我说话。”
也想起陈雪递给她那本手写笔记时的表情：“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下了。”
规则不是刻在石碑上的字。是有人坚持说它该存在，它才存在。
她不怕从头开始。
手机震动频率变了。
不再是单次提示，而是持续微颤，像电流穿过机身。屏幕上的倒计时突然冻结在【00:02:18】。
她抬起手，没碰手机。
白光还没来，但空气变了。
周围的声浪像是被吸走了一部分，行人的脚步变慢，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模糊了。
她坐在长椅上，防水箱放在右侧，左手搭在箱盖，右手垂在身侧。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闭眼。
她只是看着那扇铁门。
门上的锁孔朝外，空荡荡的。
突然，手机屏幕一闪。
倒计时恢复跳动。
【00:02:17】
【00:02:16】
【00:02:15】
她嘴角微微扬起。
来了。
她没动。
白光还没落下。
但她已经不在原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