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寺外,天未破晓,山门外已被薄雾裹住。
了尘法师紧随无名法师,踏雾而行,目的地正是八百里之外的皇家寺院,崇善寺。
寺院内,上官雪倚着菩提树下,目送二人身影没入雾中,心情竟难得轻快,指尖敲着树干,
随口哼起歌:“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嗓音漫在晨雾里,添了几分烟火气。
二人行至七百里处,林间忽传孩童啼哭,尖利又怯弱,还裹着妇人撕心裂肺的焦急呼喊。
无名法师脚步微顿,侧目看向了尘,语气平和却藏着深意:“去看看吧,修行者的机缘从不在经卷字句里,只在众生的苦乐悲欢中。”
了尘应声,提步穿过半人高的蒿草。
只见一棵断树桠间,困住个五六岁的孩童,衣角被尖锐的枝刺死死勾住,小脸惨白如纸,眼泪混着泥土挂在颊边,连哭都不敢大声。
树下的妇人,踮着脚伸手去够,指尖离孩童的衣角始终差半尺,急得直跳脚。
见了尘走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扑上前便要跪拜:“法师救命!我儿若有半分闪失,我这条命也活不成了!”
了尘连忙伸手扶起她,掌心稳住妇人摇晃的身形,未运功,只缓缓走到断树下,仰头对着孩童,声音放得极柔
:“小施主莫怕,跟着本法师数呼吸,一吸一呼,数到三,本法师就接你下来。”
孩童抽着气点头,攥着树干的小手微微松开些。
了尘便轻声领数,“一吸——一呼——”,每一个字都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数至“三”的刹那,他才抬臂运功,指尖灵气如细羽般掠过,勾住孩童衣角的枝刺瞬间脱落,毫无声响。
紧接着,身形轻掠,稳稳将孩童抱在怀中,落回地面时,连脚下的泥土都未溅起半粒。
妇人见孩子平安,喜极而泣,抱着稚童又要跪拜,却被了尘伸手拦住。
“施主不必多礼,不过是顺手之劳。”他话锋微转,目光落在妇人仍紧绷的脸上,“方才你心急如焚,可知那股‘怕失去’的念头,比树上的枝桠更伤人?”
妇人一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应答,眼中满是茫然。
了尘弯腰捡起地上一片落叶,递到她手中:“就像这片叶,你握得越紧,越容易捏碎;若放宽心托在掌心,反倒能看清它的脉络纹路。
你对孩子的牵挂是慈,却不必成‘执’,试着每日数五十息,让心歇一歇,便不会被焦虑缠得喘不过气。”
妇人将落叶紧紧攥在手心,连连向了尘作揖称谢,抱着儿子一步三回头地远去。
了尘望着母子二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林间,才转身回到无名法师身边。
只见无名法师眼中满是赞许,缓缓开口:“你已懂‘定慧相济’,即便身处急难,也不忘观心自省,这便是传法者该有的心性。”
一个小时后,二人终于抵达崇善寺。
寺门朱红漆亮,虽经岁月冲刷,却依旧透着庄严;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威严肃穆,镇住了往来的喧嚣。
院内香火袅袅,烟丝缠绕着殿宇飞檐,往来僧人皆手持经卷,步履匆匆却神色沉静,连脚步声都压得极轻。
大雄宝殿外,住持玄藏大法师早已等候(杨瑞涵转世历练,如今更身仙都国的国师)。
见无名法师走来,玄藏大法师点头见礼,无名亦躬身行礼,轻声唤道:“师叔。”
玄藏大法师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尘身上,不由多停留了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认可:“这位便是突破神心期的了尘法师吧?观法师气息,不躁不浮,竟有几分通透气度。”
了尘心中微动——眼前可是仙都国国师玄藏大法师,佛法修为深不可测,这般赞誉难免让他心生波澜。
但他转瞬便敛去杂念,躬身合十,语气谦和:“大法师谬赞,弟子不过略窥佛法门径,离‘通透’尚远,往后还需多向诸位请教。”
玄藏大法师笑着点头,引了尘入殿,直奔内堂的译经阁。
阁中摆满了梵文经卷,有的纸页早已泛黄发脆,墨迹却依旧清晰;
几位僧人围坐在案前,手持笔砚,偶尔为某句经文低声讨论,声音轻得怕扰了阁中的清净。
“了尘法师,你便在此处译《金刚经》节选。”玄藏大法师指着靠窗的一张案几,案上已备好笔墨,“这卷经文中,历代译法各异,不必拘泥前人,需结合自身修行体悟,细细斟酌。”
了尘谢过玄藏大法师,坐下后先将经卷轻轻展开,指尖抚过梵文古字。忽觉眉心微凉,一缕灵光悄然闪过,当年在城隍庙,他懂了“不被执念缠缚”,能放下心中的贪嗔痴;
如今面对经卷,才知“无所住”,原是比“不执”更深的通透:数息时不执于“数”的多少,降魔时不执于“降”的形式,
译经时亦不执于“译”的精准,只需让心随经文流转,如菩提树干,任经文字句如叶片生灭,自守本心清明。
提笔蘸墨,先闭目数息。
呼气时,将心神融入笔尖的墨香,待气息、与墨香融为一体,才缓缓落墨。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七个字写得清劲有力,不疾不徐,每一笔都透着安定。
身旁一位年长僧人见了,不由轻声赞叹:“了尘法师译经,竟先修心再落笔,难怪字迹中无半分浮躁,这才是译经的正道啊!”
了尘闻言,只是含笑摇头,继续落笔,心中却愈发清明:传法从不是将经文字句从梵文搬去汉文,而是将自己在红尘中悟到的“定”与“慧”,藏进每一个字里,
让日后读经的人,即便未历世事,也能从字句中感受到那份观心的通透。
此时的心灵寺院内,上官雪坐在石桌旁,面前放着一壶小酒,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灵识穿透八百里,看清崇善寺的一切。
她抿了口酒,轻声呢喃:“了尘是李天杰,无名是孙宏庆,玄藏是杨瑞涵,三个男人总算凑齐了。
平阳公主是南宫寻,还有金灵、小潘潘,倒是没见踪影。”
夜幕降临。
了尘放下笔,看着案上译好的几十页经文,字迹工整,墨香未散。
忽闻窗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他起身开门,竟是玄藏大法师,手中还捧着一盏灵茶,茶烟袅袅,带着淡淡的禅意。
“法师辛苦了。”玄藏大法师将灵茶递给他,语气温和,“我听闻你今日在林间救孩童时,以数息法安抚人心,巧的是,
那孩子的母亲,正是崇善寺周边的农户,方才还来寺中还愿,说今日按你说的数息,竟不似往日那般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