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枭是第一个赶到的。
他像一道黑色的狂风，直接从树梢上飞跃而下，落地时震得地面一颤。
“怎么回事？！”他扫视战场，目光落在白寅身上，又看到刚鬣扛着的老松头和气喘吁吁的灰耳。
“尸傀。”白寅简短地说，指了指老林方向，“三只，刚退走。”
“受伤了没？”赤枭快步走到刚鬣面前，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皮外伤……就是有点冷……”刚鬣咧了咧嘴。
赤枭手指在他伤口处一按，注入一股灼热的气流，刚鬣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但伤口渗出的黑气被逼了出来。
“煞气入体，不深。”赤枭又检查了灰耳和老松头，最后看向白寅，“你怎么样？”
白寅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行，还能打。”赤枭点点头，“其他人马上到。先撤回府里！”
很快，另外两支巡逻队也赶到了，带队的是角力和另一个老妖兵。
看到现场残留的打斗痕迹和刚鬣身上的伤，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真动手了？”角力倒吸一口凉气。
“回去再说！”赤枭一挥手，“寅字二十三号队跟我走！其他人继续外围警戒，扩大搜索范围，有发现立刻发信号，不许交战！”
“是！”
白寅小队在赤枭的护送下，快速撤回山神府。
一进府门，鹤翁已经等在院子里。
“直接去主殿！”鹤翁脸色铁青，“山神大人在等！”
主殿内，青玄道人已经坐在上首，旁边还站着两名陆判官留下的银甲妖兵。
“详细说。”山神没有寒暄，直接开口。
白寅看向灰耳。
灰耳定了定神，开始讲述。从发现异常、遭遇尸傀、交战过程、到发信号撤退，条理清晰。
刚鬣在旁边补充自己硬扛攻击的感受：“那东西力气不小，爪子带煞气，抓破了皮就往里钻！”
老松头则慢悠悠地描述了尸傀身上的煞气特征，以及它们“怕火阳”的特点。
白寅最后指了指老林方向，做了个“三只，已退”的手势。
山神听完，沉默了片刻。
“尸傀……而且是新炼制的。”他缓缓说道，“不是古墓里爬出来的老物件。”
一名银甲妖兵开口：“尸傀炼制需要新鲜尸体、阴煞之地和特定的控尸法门。能在青玄山范围内炼制并投放，说明对方已经建立了据点，或者……有内应。”
“内应”两个字，让殿内气氛一凝。
“先不说这个。”山神摆摆手，“伤员怎么样？”
赤枭答道：“刚鬣煞气入体不深，已经驱散。灰耳和老松头无碍。寅字二十三号……没受伤。”
山神看向白寅：“你又用了虎煞？”
白寅点头。
“效果如何？”
白寅想了想，做了个“可伤，难杀”的手势。
“毕竟修为尚浅。”山神了然，“若是凝核期的虎妖，一爪就能拍碎那玩意儿。”
他顿了顿，看向鹤翁：“按规程，怎么处理？”
鹤翁推了推眼镜：“遭遇袭击，及时发信号，全员撤回，无阵亡，符合紧急应对规程。击伤尸傀，逼其退走，算小功。每人奖励一点功德。队长寅字二十三号指挥得当，断后有功，额外奖励零点五。”
一点五功德？
灰耳眼睛亮了。刚鬣也咧开嘴。老松头慢悠悠点头。
“但是，”鹤翁话锋一转，“酉时三刻前必须回府的命令，你们差点超时。而且遇袭地点在巡逻路线末端，过于靠近未设防区域，有冒进之嫌。功过相抵，奖励照发，口头警告一次。”
白寅低下头。这确实是他判断失误，没想到尸傀会出现得那么快。
“行了，第一次带队实战，表现已经不错。”山神摆摆手，“下去吧。刚鬣去丹房领一份‘清心散’，连服三天。其他人休息，明天照常巡逻。”
“是！”
众人退出主殿。
回到偏殿，灰耳才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扣功德呢。”
刚鬣揉着伤口：“一点功德，值了！就是疼……”
老松头慢悠悠地说：“队……长……断……后……及……时……否……则……危……险……”
白寅没说话，只是趴下来，开始运转净心印，同时也尝试调动白虎煞气。
他发现，经过刚才的战斗，自己对煞气的掌控似乎更顺畅了一些。那种狂暴的力量，在实战的压力下，变得更容易引导。
这就是实战的好处？
傍晚时分，云翎回来了。
她直接飞到偏殿，落在白寅面前。
“我听说了！”她声音急促，“你们遇到尸傀了？还交手了？”
白寅点头。
“没事吧？”云翎仔细打量他。
白寅摇头。
云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刚从地区妖司回来，陆判官那边已经收到报告了。他很重视。”
她压低声音：“而且，天机阁的人……可能真的要来了。”
天机阁？
白寅竖起耳朵。
“风信司接到通知，要我们准备接待‘天机阁巡风使’。”云翎说，“据说是一位金丹期的仙官，带两名助手。专门调查这次区域性的邪祟渗透事件。”
金丹期？
白寅记得赤枭提过，凝核期之上是化形期，再往上才是金丹期。那是真正的大人物。
“预计三天后到。”云翎继续说，“到时候肯定要询问所有相关者，包括你们这些直接交过手的。你做好准备。”
白寅点头。
“还有，”云翎犹豫了一下，“我听说……黑风山那边又出事了。”
白寅看向她。
“不是巡逻队，是黑风妖王的一个远亲侄子，在黑风山外围被杀了。”云翎声音更低，“死状……和尸傀袭击很像，但更惨。黑风妖王暴怒，已经下令全面搜山，扬言要揪出幕后黑手，不管是谁。”
全面搜山？
这意味着黑风山的妖兵会大量出动，甚至可能越界进入青玄山范围。
局势正在失控。
“总之，最近一定要小心。”云翎叮嘱，“天机阁的人来了，规矩只会更严。别被抓到把柄。”
她说完，振翅飞走了。
白寅趴在原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天机阁巡风使，金丹期仙官。
黑风妖王全面搜山。
邪祟据点可能就在附近。
而他，一个小小的预备妖兵队长，正被卷入越来越大的漩涡。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惧。
体内的白虎煞气，在隐隐躁动，那是一种……渴望战斗的冲动。
作为虎的本能，正在觉醒。
作为“公务员”的理智，则在压制这种冲动。
他需要找到平衡。
第二天，巡逻照常。
但气氛明显不同了。
赤枭给所有巡逻队配发了新的装备：每人三张丙火驱邪符，一枚“预警铃”——遇到危险摇响，声音能传三里。
路线也调整了，所有队伍不得进入未设防区域，只能在清煞阵覆盖范围内活动。
交叉验证的频率增加到了每天三次。
午时，白寅小队在府门口再次遇到角力。
“白队长，”角力脸色不太好，“我们队今天上午，在西边也发现异常了。”
“什么异常？”
“不是尸傀，是……痕迹。”角力压低声音，“几处草丛有被拖拽的痕迹，还有血迹，但没看到尸体。我们报了鹤翁，鹤翁让我们加强警戒，但不许深入调查。”
“为什么？”
“说是等天机阁的人来了再说。”角力苦笑，“现在上面求稳，不想再出乱子。”
正说着，鹤翁的声音从文判房传来。
“寅字二十三号，角力，进来！”
两人走进文判房。
鹤翁正在整理一堆卷宗，见他俩进来，直接说道：“天机阁巡风使后天到。山神大人决定，所有与邪祟事件直接相关的妖兵，都要准备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
他推过来两张表格。
“按这个格式写，包括时间、地点、事件经过、观察到的一切细节、自身感受。写好后交给我审核。”
角力接过表格，愁眉苦脸：“鹤翁，我识字不多……”
“找识字的帮忙！”鹤翁不耐烦，“寅字二十三号，你帮他看看。”
白寅点头。
“还有，”鹤翁看向白寅，“你的报告要特别详细。尤其是关于尸傀的战斗过程，你虎煞的运用效果，以及……你体内的标记有没有特殊反应。”
他顿了顿：“天机阁的人，可能会单独问你话。做好准备。”
白寅心中一凛。
单独问话？
看来，他这只“特别的小老虎”，已经引起更高层面的注意了。
福兮祸兮？
他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叼起表格，退出文判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