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按在确认键上。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已经跳到71:59:43。
陈骁没有动。他盯着那串数字,像是在数心跳。
房间里很安静。各国专家陆续离场,有人低声交谈,有人整理文件。林雪薇最后一个起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赵铁柱的连线画面也黑了下去。只有全息屏还在亮着,蓝光映在他脸上。
他松开手,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螺丝刀,轻轻放在桌边。刀柄刻着一行小字:匠人陈骁,核你有缘。
然后他站起身,抓起工具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外面天已经黑了。风有点大,吹得他工装裤下摆晃动。他没打伞,也没穿外套,就那样走下台阶,钻进等在门口的黑色SUV。
车子启动,直奔机场。
七小时后,日内瓦万国宫外。
雨刚停。地面湿漉漉的,反着路灯的光。陈骁站在代表团驻地楼下,抬头看了眼顶楼的窗户。他的房间灯还亮着。
他拎着工具箱走进电梯,按下八楼。
门一开,他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儿。
不是真的烧,是电路过载前的金属味。普通人闻不到,但他能。
他快步走到工作台前。微型核电池演示机摆在中央,外壳打开了一半。数据线连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着波形图。
第三次按下启动键。延迟还是0.003秒。
他摘下手套,手指搭在主机壳上。拿起扭矩扳手,轻轻敲了三下。
第一声清脆。第二声沉闷。第三声拖长了。
“有人改了我的程序。”他说。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
苏婉柔走进来。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有点乱,手里捏着一枚黑色芯片。
她一句话没说,走到桌前,把芯片拍在电路板旁边。
“五角大楼三年前废弃的监听频率。”她说,“现在有人用它往你的系统里塞干扰码。”
陈骁看着芯片,笑了。
“威廉又来了?”
“不止他。”苏婉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山本健一昨晚进了瑞士边境。他们住同一家酒店。”
“哦。”陈骁点点头,把芯片拿起来对着灯看,“上次他带茶具来,这次带刀?”
“这次带的是电磁脉冲装置。”苏婉柔打开平板,调出一张图纸,“叫‘静默之刃’。三百米内能让所有电子设备瘫痪。”
“挺会起名。”陈骁把芯片插进读卡器,“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上午十一点零七分。”
“正好我上台。”
“对。他们不打算毁掉设备,只想让你当众失败。”
陈骁笑了。他把读卡器拔出来,扔进垃圾桶。
“他们忘了件事。”
“什么事?”
“我从来不用现成的程序。”他打开笔记本,删掉整个控制模块,重新输入一段代码,“我自己写的,我自己修。”
苏婉柔看着他打字的手速,没说话。
三分钟后,他合上电脑。
“好了。”
“这么快?”
“加了个防火墙。”他说,“还能反向追踪信号源。”
“你要反击?”
“不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先让他们演完。”
窗外,万国宫灯火通明。主展厅里,龙国展区正在布置。工作人员在安装展台,调试灯光。他的核电池模型已经被放进玻璃罩,周围围了一圈警戒线。
“他们以为电子时代没人信手工?”他转过身,拿起螺丝刀转了两圈,“那我偏用手给他们上课。”
苏婉柔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以前用俄语传密,靠声音藏数据。”她说,“现在他们用电磁脉冲清场,你怎么办?”
陈骁停下转笔的动作。
他看着她。
几秒后,他笑了。
“你说得对。”他说,“窃听梗,该升级了。”
他走回工作台,打开工具箱底层暗格,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表面布满细密沟槽,像某种电路,又像文字。
“这是我做的声纹编码器。”他说,“能把任何声音转化成加密信号,直接写进硬件底层。”
“你现在就要改?”
“已经改完了。”他把金属板贴在核电池外壳内侧,“只要我开口说话,声音就会自动注入系统。他们断电也没用。”
苏婉柔盯着那块板子,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做的?”
“在军工总部开会的时候。”他说,“一边听周国栋录音,一边用激光焊接仪刻的。”
她愣了一下。
“你……开会的时候就在准备反击?”
“不然呢?”他耸耸肩,“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
两人沉默了几秒。
苏婉柔忽然压低声音:“房间里可能有摄像头。”
陈骁环顾四周。天花板角落有个通风口,金属格栅微微发亮。
他走过去,搬来椅子,踩上去拆下格栅。
里面果然有一枚微型镜头,红点一闪一闪。
他把它拿下来,放在桌上。
“现在呢?”苏婉柔问。
“现在?”他拿起扭矩扳手,一砸。
镜头碎了。
但没完。他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信号发射器,接上电源,调频到特定波段。
“这是个假数据源。”他说,“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它会不断往外发错误信息。他们要是盯着看,就能看到我怎么‘修复系统’。”
“你是在钓鱼?”
“对。”他把假镜头装回去,盖上格栅,“让他们以为掌握了我的弱点。”
苏婉柔看着他,忽然说:“你变了。”
“哪里变了?”
“以前你只想修机器。”她说,“现在你会设局了。”
陈骁没回答。他走回工作台,拿起核电池模型,放进展示箱。
“人总得进步。”他说,“不然怎么对付一群想看你笑话的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代表团的安保人员。
他抬手看了眼表:凌晨三点十二分。
“你去睡会儿。”他对苏婉柔说,“明天我要你站在我身后。”
“为什么?”
“因为你声音好听。”他说,“待会儿我念口令,你跟着说一遍。咱们一起把信号刻进去。”
她瞪他一眼。
“别贫了。他们随时可能再动手。”
“放心。”他拍拍工具箱,“我这儿有扳手,有螺丝刀,还有去年剩的汽修厂绝缘胶带。什么都能修。”
她没笑,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她停下。
“陈骁。”
“嗯?”
“别死在台上。”
他看着她背影,点点头。
“我不死。我专治别人想让我死。”
她开门走了。
陈骁坐回椅子,打开笔记本,调出峰会流程表。
十一点零七分,龙国技术展示正式开始。
他找到那个时间点,用红框标出。
然后在下面写了一行字:
**欢迎来到汽修工的课堂。**
他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但没睡。
他在听。
听空气里的电流声,听墙体里的信号波动,听这座城市底下无数光纤中穿梭的数据。
他知道,有人正在看着他。
他也知道,明天一早,威廉·布莱克会站在演讲台前,笑着看他启动一台“死掉”的机器。
但他更知道——
真正的战斗,从来不在台上。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
他睁开眼,拿起螺丝刀,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咚。
像一声回应。
像一声倒计时。
他站起来,走到展示箱前,最后检查了一遍核电池的固定状态。
一切正常。
他伸手摸了摸玻璃罩,忽然停下。
在反光中,他看到自己身后——
天花板的通风口,格栅又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
是有人远程启动了备用镜头。
他没回头。
只是嘴角微微扬起。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微型激光焊接仪,打开开关。
蓝光亮起。
他对着镜头,举起工具。
下一秒,焊枪喷出一道刺眼的光束。
直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