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终究还是黯然垂手。
“你失散的弟弟,在失散那一刻便已遭人毒手。”
忆起方才天眼所见的残影,我竭力放柔语调:“他是被人直接震断脖颈而亡的。”
相较于被莲心诱骗、活生生放血而死的孩童,他……终究未曾承受太多苦楚。
那护卫骤闻噩耗,竟来不及质疑,只双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一手死死攥住刀柄,力道之猛,连牛皮缠裹的刀柄都发出阵阵咯吱脆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抑得发颤:“姑娘所言……当真?”
那双盛满希冀的眼眸望来,满是哀求。
可我已无法再编织谎言——他显然早已洞悉真相的轮廓。
我低声道:“他被你们养得极好,白净乖巧。”
“眉心嵌着一颗红痣,失踪时腕间系着红绳,是因他体弱,用来辟邪的,对吗?”
护卫听罢,沉默良久,才缓缓松开刀柄。
此刻他眼圈通红,纵是彪形大汉,也终究红了眼眶,热泪在眶中打转。
“我早该知道的……”
他喃喃自语:“宝儿那般幼小,当时遍地都是饥肠辘辘的恶人,我寻了两个时辰无果……其实早该明白他活不下来的……”
话虽如此,他周身的压抑却浓得化不开,那份痛楚清晰可见。我忽然有些后悔道出真相——或许让他抱着念想,总好过这般直面噩耗。
可那护卫却渐渐平复,长叹一声,嗓音发颤:“多谢姑娘。”
“今年祭祖,我总算能对九泉之下的老娘有个交代了。”
“这些年,我夜夜梦魇,总梦见他被人生生割肉果腹,或是遭人百般折磨……”
此刻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却绽开一抹释然的笑意:“我娘临终前,还在念叨着他……”
最后,他目光沉沉地锁住莲心,平静的眼眸下仿佛翻涌着海底狂涛,虽一言不发,周身气势却凌厉如刀,似要将她凌迟碎剐。
但他终究只是深吸一口气,对着我沉沉拱手,而后踉跄着走向林间。
我心中暗叹。
思绪未平,便见树下远处的护卫们满脸困惑地跟了上去——在他们看来,领队不过与我寥寥数语,便失魂落魄地避入林中,定然事有蹊跷。
只是……
一阵晚风拂过,林间枝叶簌簌作响,我耳畔微动,捕捉到那中年男人压抑已久的哭声。
那哭声悲恸欲绝,却又带着一丝释然,让正欲上前问询的护卫们齐齐驻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究竟是何等锥心之痛,能让向来刀枪加身也面不改色的领队,发出这般绝望无助的哀嚎?
……
暮色四合,夕阳西斜,商队总算避开了烈日灼烤,整装待发。
那护卫领队已收拾妥当,若非眼圈尚留微红,谁也看不出他曾在林中恸哭失声。
而他手下的护卫们却相互推搡,欲言又止,满心疑惑却不敢贸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