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备战的步伐声如同沉闷的心跳,回荡在天地间。格洛里昂在这充满铁血意味的背景音中俯下身,玄黑盔甲随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低沉的声音仿佛也染上了金属的质感,却放得轻缓,“等你长大就可以跟我一起出征了。”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那双与自己同源、却更为清澈剔透的酒红色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但现在,你需要先学会在另一个战场上行走。去找你的哥哥姐姐们,带你去宴会上玩吧。去看,去听,去跳。”
艾丝特尔脸上流露出抗拒。
她确实不爱参加那些宴会。
无论哪在个时代,宴会都是赤裸的名利场。
而在这个荒诞无道的时代,那些灯火辉煌的厅堂之下,时刻展现着更多不堪入目的肮脏——滥·交、暴力、乃至更黑暗的权力交易,几乎是贵族夜生活的常态。
无辜者被卷入其中的结局,只会像那辆传闻中公交里的男生一样。
她不喜欢。
她只喜欢漂亮的、干净的、耀眼的。
那些真正美丽、强大、且能被她所掌控或欣赏的事物,才是她愿意投注目光的存在。
格洛里昂将她细微的厌恶尽收眼底。
下一秒,那只戴着冰冷金属护手的大掌骤然抬起,扼住了艾丝特尔纤细的脖颈!
并非要置她于死地。
但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瞬间剥夺了她呼吸的自由,带来一种令人战栗的窒息感。
王冠在她头顶微微晃动,折射出破碎的光。
格洛里昂酒红色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没有丝毫怒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感到厌恶?”他的声音低沉如磐石相击,清晰地传入她耳中,“那就学会利用它。”
金属手指越发地收紧,艾丝特尔的呼吸骤然困难,脸颊因缺氧而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宴会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是潜在的刀刃,也是可供驱使的利剑。”他的拇指擦过她剧烈跳动的颈脉,“厌恶不能让你避开它们,但掌控可以。”
他稍稍松开了力道,让她得以喘息。
“我要你去,不是要你沉溺其中。”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她身上,“是要你学会,如何在那片泥沼中,找到属于你的棋子,建立你的同盟。”
“你可以不参与他们的游戏,”他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但你必须懂得游戏的规则,直到有一天……”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声音如同恶魔的契约:
“由你来制定规则。”
说完,他彻底松开了手。
艾丝特尔踉跄半步,本能地深吸一口气,脖颈上还残留着金属的冰冷和压迫的痛感。
她抬头看向格洛里昂,他已然直起身,恢复到了那副帝国主宰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冷酷的一幕从未发生。
“去吧,我的公主。”格洛里昂说道,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威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艾丝特尔注视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玄黑盔甲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抬手,轻轻触碰自己微痛的脖颈,酒红色的眼瞳中,惊悸缓缓褪去,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逐渐沉淀下来。
她扶正了头顶有些歪斜的王冠。
是的,她厌恶那些宴会,厌恶那些虚伪的面孔和肮脏的交易。
但比起厌恶,她更厌恶刚才那一瞬间,呼吸被他人掌控的无力感。
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这就是力量吗?
用疼痛来教导,用恐惧来驱动。
我记住了,但不是以你期望的方式。
艾丝特尔深深吸气。
她转身,星蓝礼服的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朝着与格洛里昂相反的方向,那灯火通明、笙歌鼎沸的宴会厅走去。
……
……
艾丝特尔召来自己的侍女,找空房间换了身方便跳舞的礼裙。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脖颈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一种混合着叛逆与自暴自弃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步入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与喧嚣的人声瞬间将她包裹。
由于艾丝特尔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认识她面容的人并不多。
此刻,她就像一个突然闯入的、过分美丽的贵族小姐,引来不少好奇与探究的目光,却无人立刻将她与那位传闻中的公主联系起来。
艾丝特尔没有像同她一般年纪的淑女那样矜持地立于一旁等待邀请,而是目光带着些许烦躁和茫然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靠近露台角落的一个少年身上。
他看起来十五六岁,穿着得体的礼服,正安静地享用着一小块巧克力熔岩蛋糕,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
艾丝特尔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她选择他,并非精心算计,而是一种直觉的驱使,艾丝特尔觉得他与众不同,在他身边或许能获得片刻喘息。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就像我想要成为的样子。
少年察觉到阴影,抬起头,眼神愣愣地看清了她的脸。
少女的眼睛意外漂亮,睫毛又密又长,像是精致的人偶娃娃。
不过黑发红瞳……奈克托夫家族的?
艾丝特尔没什么表情,语气带着点自暴自弃的直白:“请我跳支舞。”
少年站直身子,声线深沉且带着疏离:“我为什么要请你跳舞?”
“因为我站在这里了。”艾丝特尔的回答同样没什么情绪。
“站在这里的人很多。”少年低下头,继续吃他的蛋糕,仿佛她不存在。
艾丝特尔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按住了他拿着银叉的手腕。她的手指微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任性的坚持:“就跳一支舞。跳完我就走。”
少年动作一顿,抬起眼帘看她。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但神态看起来有种稚嫩的无助,萌萌的。
这么固执,倒是比那些虚伪的恭维真实。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放下银叉,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才开口应约。
“麻烦。”他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就跳这一次。”
艾丝特尔没说话,只是松开了手,跟着他走向舞池。
一曲终了。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是机械地完成着舞步。
少年心里吐槽:跳得意外地合拍。可惜是个麻烦精,离远点比较好。
艾丝特尔刚松开手,几个年轻人便朝他们两个围了上来。
有男有女,脸上都带着惊奇和戏谑。
果然惹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