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屏幕上，那个绿色的光标还在跳动。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千万不要回头”这六个血淋淋的大字，恐怕心脏早就骤停了。
白色大厅里的温度似乎在这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原本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了一种声音。
呼——哧——
呼——哧——
那是沉重、湿润，且带着某种气管 哨音的喘息声。
声音的源头，就在他们身后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苏清冷的背脊瞬间绷紧成了一张弓，修长的脖颈上炸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混合着陈年腐朽的气息，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耳垂。
那是厉鬼贴脸的感觉。
作为金丹期剑修，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甚至不敢拔剑。
因为她的神识扫过去，身后是一片绝对的虚无。
“李……李无序……”
苏清冷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别动，别说话。后面……有个大家伙。它好像正贴着我的头发在闻……”
那种湿热的气流喷在她后颈的皮肤上。
黏糊糊的。
令人作呕。
如果这时候回头，一定会看到一张七窍流血的脸，或者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深渊巨口。
这就是规则类怪谈的必杀技。
只要回头，必死无疑。
“哦？是吗？”
李无序只是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午饭吃什么。
他依然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敲了敲那个满是灰尘的显示器外壳。
“呼哧……呼哧……”
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还伴随着不明液体的滴落声。
吧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苏清冷的肩头。
苏清冷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霜寒剑发出不安的嗡鸣。
“它流口水了！李无序！必须动手了！”
“冷静点，苏大仙子。”
李无序叹了口气，把手伸进兜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块刚从回形针身上掰下来的铁片。
他用袖子擦了擦铁片，直到它光亮如镜。
“作为一个专业的架构师，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李无序一边调整铁片的角度，一边像讲课一样说道：
“在程序设计里，有一种技术叫做‘视锥剔除’。”
苏清冷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快被那股腥臭味腌入味了。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节省显卡资源，摄像机——也就是你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系统是不会渲染的。”
李无序举起铁片，通过反光，越过自己的肩膀向后看去。
“所以，很多恐怖游戏为什么不让你回头？”
“不是因为身后有鬼。”
“是因为制作组偷懒，身后的场景根本就没做完，只有一片穿帮的乱码。”
铁片的反光中，映照出了苏清冷身后的景象。
并没有什么厉鬼。
也没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只有那个疯老头。
老头正瞪大眼睛，张着嘴，嘴角挂着长长的哈喇子，一脸渴望地盯着苏清冷……准确地说，是盯着苏清冷腰间挂着的那块灵石玉佩。
那沉重的喘息声，是因为老头饿了。
那滴落在苏清冷肩头的“尸液”，是老头的口水。
“……”
苏清冷看着铁片里的倒影，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涨红，接着转青。
最后变成了即将杀人的黑色。
“只是……这样？”
“不然呢？”
李无序收起铁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所谓的恐惧，大多源于对底层逻辑的无知。”
说完。
李无序做出了一个极其违背祖训的动作。
他猛地转过了身。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防备，直接直面那个写着“千万不要回头”的禁忌方向。
“你看。”
李无序张开双臂，指着这片空间的入口处。
苏清冷僵硬地转过头。
下一秒。
她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没有来时的路。
也没有那个巨大的白色大厅入口。
甚至连疯老头身后的空气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其诡异、令人头晕目眩的紫黑相间的大方块。
那是无数个巨大的紫色和黑色格子，组成的马赛克死墙。
在这面死墙的正中央，悬浮着几个还在不停旋转的白色小字：
Loading... 99%
（资源缺失）
整个世界就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剪刀剪断了。
前面是真实的物理世界，身后却是未完成的虚空贴图。
“这……这是何等邪术？！”
苏清冷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视觉冲击比看见厉鬼还要恐怖。
因为它否定了世界的真实性。
“邪术个屁。”
李无序指着那片紫黑格子大骂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破世界的服务器只能承载这么点数据量！”
“回头早了，地图还没刷出来呢！”
“这破天道甚至懒得给加载界面做一张海报！”
他骂骂咧咧地转回身，重新看向那具穿着红黑格子衬衫的骷髅。
既然身后没有危险，那就该摸尸体了。
这是RPG游戏的传统美德。
李无序没有丝毫对死者的敬畏，直接把手伸进那具“1.0版本自己”的口袋里。
上衣口袋，空的。
裤子左口袋，空的。
裤子右口袋……
手指触碰到了一块冰凉、温润的硬物。
李无序心中一动，将其掏了出来。
那是一枚碧绿色的玉简。
但它的形状非常奇怪。
不像修仙界常见的长条形玉简，而是一个长方形、尾部带着金属接口的……
U盘。
而且还是最老式的USB 2.0接口。
当李无序的手指握住这个“玉简U盘”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入他的指尖。
没有系统提示音。
但他脑海里直接多出了一行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息流：
【获取关键道具：天道V1.0开发者补丁（残缺版）】
【权限等级：Lv.1（访客模式）】
【功能：可唤出极其简陋的控制台，对周围方圆十米内的非生命物体进行简单的参数修改（如：颜色、材质、大小）。】
【副作用：以此权限干涉现实，会引发周围观测者的认知失调（掉San值）。】
“这就是你的遗产吗？”
李无序握紧了U盘，低头看着那具骷髅。
“你是想修补这个世界，结果因为权限不够，被系统当作病毒查杀了吗？”
咔嚓。
随着道具被取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骷髅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它开始瓦解。
不是变成骨粉，而是化作无数绿色的代码流，如同萤火虫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电脑屏幕上的红字也随之改变。
原本那句恐吓般的“千万不要回头”，在闪烁了几下后，竟然变成了一行歪歪扭扭、仿佛是用最后力气敲出来的留言：
Log_Final：
祝你好运，2.0。
别像我一样总是想追求完美代码。
去修正这个只会报错的狗屎世界吧。
就算是用屎山堆出来的，只要能跑，就是好程序。
啪。
屏幕彻底熄灭。
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的地面传来。
不是地震。
是崩溃。
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开始这一块块剥落，露出了外面漆黑虚无的混沌。
四周的白色墙壁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扭曲变形。
那个紫黑相间的“未加载区域”正在疯狂扩散，吞噬着一切有形之物。
这个独立副本的核心数据被取走了，它要被系统回收了。
“该走了！”
李无序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从《五三真题》里做完第一道大题奖励的道具。
【随机回城卷轴（一次性）】。
“苏清冷！拽住老头！”
李无序大吼一声，一把抓住了苏清冷的手腕。
苏清冷还沉浸在刚才“紫黑格子”的震撼中，听到吼声，下意识地伸手拎住了还在流口水的疯老头的后衣领。
呲啦——
卷轴被撕开。
一道耀眼的传送白光瞬间包裹住了三人。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高速旋转。
但就在传送即将完成的前一秒。
李无序那个刚刚获得的“程序员视角”，突然在视网膜上弹出了一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
Warning！
检测到当前地图（Server_Tower）材质严重缺失。
坐标定位失败。
原定目的地：【青云宗·外门弟子宿舍（男）】
正在重新计算着陆点……
路径重定向中……
模糊匹配关键词：[宗门]、[宿舍]、[床]。
匹配成功。
新目的地：【合欢宗·圣女闺房（极度危险区域）】。
“卧槽？！”
李无序看着那行红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也能匹配？
青云宗和合欢宗，除了都有个“宗”字，有个毛的关系啊！
这就是那个1.0说的“屎山代码”吗？
还没等他骂出声，眼前的白光突然变了颜色。
变成了一种极其暧昧、极其不正经的粉红色。
一股浓郁的、只闻一口就让人面红耳赤、浑身燥热的甜腻香气，瞬间取代了原本那股腐朽的尸臭味。
“这味道……”
身边的苏清冷吸了一口，脸色骤变，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起来，抓着李无序手腕的手指也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这是……极品合欢散的味道？”
李无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刚出狼窝，又入淫窟。
而且这次好像还是直接掉进了人家的大本营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