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黑市暗影
云溪城，白日里的繁华喧闹在夜幕降临后渐渐沉淀，却并未完全沉寂。一些白日里隐匿在角落或地下的营生，此刻才开始活跃起来。
城西边缘，一片由老旧石屋和狭窄巷道组成的区域，便是云溪城乃至周边修士都心照不宣的“黑市”。这里没有统一的招牌，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昏暗的灯火或月光下晃动，低语声、讨价还价声、物品碰撞声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两道裹着黑色斗篷、刻意收敛了气息的身影，悄然闪入一条堆满杂物的巷弄深处。在一扇毫不起眼的、刻着模糊兽纹的木门前停下。为首一人，正是赵乾的那名心腹弟子，名叫王朔。他左右看了看，抬手在门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三长两短。
木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门后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即门缝扩大，放他们进去。
门内是一个狭小的、仅有一盏油灯照明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药草、金属混合的古怪气息。一个身材干瘦、脸上带着刀疤、眼神浑浊的老者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后，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黑布擦拭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匕首。
“疤爷。”王朔摘下兜帽，露出面容，对着那老者恭敬地拱了拱手。
疤爷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擦着匕首：“王小子？又是赵乾那小子让你来的？这次想要什么？”
王朔从怀中取出一小袋灵石，轻轻放在桌上，低声道：“疤爷，我家公子想打听点东西。”
疤爷瞥了一眼灵石袋，数目似乎让他满意，这才放下匕首，浑浊的眼睛看向王朔：“说。”
“有没有那种……能让人修为受损，或是灵力紊乱，发作隐蔽，不易被追查的东西？”王朔声音压得更低，“最好是针对……炼气期，资质比较特殊的那种，比如雷灵根，或者冰灵根。”
疤爷那双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过一丝精光：“雷灵根？冰灵根？嘿嘿，赵家小子胃口不小啊，这是惦记上太玄门和琉璃净土那两位‘天才’了？”
王朔脸色微变，连忙道：“疤爷说笑了，我家公子只是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行了，少来这套。”疤爷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的龌龊心思，老头子我见多了。想要阴人的东西，不是没有……”
他慢吞吞地从桌下摸出几个造型各异的瓶罐，其中一个通体漆黑，触手冰凉；一个呈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还有一个是灰扑扑的石瓶，毫不起眼。
“这‘蚀灵散’，无色无味，混入饮食或涂抹于物品之上，可悄然侵蚀经脉，令灵力运转迟滞，修为难进，日久甚至倒退。发作缓慢，极难察觉。”疤爷指着黑瓶。
“这‘焚心砂’，需以特殊手法激发，化为无形之气，吸入后引动心火，令人灵力躁动，难以自控，于修炼紧要关头使用，效果最佳。”他点了点暗红瓶。
“至于这个……”他拿起那个灰石瓶，掂了掂，“‘乱神尘’，作用神识，令人精神恍惚，判断失误。对付冰灵根那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修士，或许有点用处。不过，效果不算太强，也容易被高阶修士看破。”
王朔目光在三样东西上游移，问道：“价钱如何？可有……更厉害的？比如，能直接废掉修为，或者……致命的？”
疤爷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更厉害的？有啊，‘化骨散’、‘灭魂香’，你要不要？不过那玩意儿动静太大，后患无穷，价格也绝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能承受的。而且，真用了那种东西，太玄门和琉璃净土的老怪物们不把云溪城翻过来才怪！赵家小子想找死，别拖累老头子我。”
王朔讪讪地笑了笑：“疤爷教训的是。那就……‘蚀灵散’和‘焚心砂’吧，各要一份。”
“蚀灵散五百下品灵石，焚心砂八百。”疤爷报出价格，“不还价。”
王朔肉痛地又取出两个灵石袋，与之前的放在一起。疤爷这才将两个瓶子推给他，同时警告道：“东西怎么用，是你们的事。记住，出了这个门，老头子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别在云溪城内动手，更别留下把柄。不然，哼哼……”
“疤爷放心，规矩我们都懂。”王朔连忙收起瓶子，重新戴好兜帽，与同伴迅速离开了这间阴暗的小屋。
走出黑市区域，回到相对明亮的街道上，王朔才松了口气，摸了摸怀中那两个冰凉的瓶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师兄，我们真要……”旁边的弟子有些忐忑。
“闭嘴！”王朔低喝一声，“公子吩咐的事，照做就是！记住，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那北冥宸和云芷风头太盛，迟早是公子的绊脚石！咱们这也是替公子分忧！”
两人加快脚步，消失在云溪城的夜色中。
……
数日后，太玄门。
北冥宸结束了又一次引雷修炼，虽然疲惫，但能感觉到丹田内的本源雷力又凝实壮大了一丝，对天地雷灵的感应也越发清晰。他离开雷谷，准备返回听雷轩调息。
途径一片幽静的竹林时，前方小径上迎面走来两人，正是赵乾和王朔。
赵乾看到北冥宸，脸上立刻堆起虚伪的笑容：“哟，北冥师弟，好巧啊！刚从雷谷回来？修炼可还顺利？”他语气亲热，仿佛两人关系多好似的。
北冥宸脚步不停，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赵师兄。”算是打过招呼，并无多言。
赵乾也不介意，依旧笑呵呵地侧身让开道路，嘴里说着：“师弟勤勉，为兄佩服。听说师弟近日在修习《九霄引雷诀》？那可是本门至高雷法，师弟天纵奇才，定能参透，日后我太玄门雷法一脉，还要仰仗师弟呢！”
他说话间，王朔也在一旁赔着笑，眼神却不自觉地扫过北冥宸的手和衣袖。
北冥宸只觉赵乾今日格外聒噪，心中微觉异样，但对方言语并无不妥，他也懒得理会，只是淡淡回了句“师兄过誉”，便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王朔脚下似乎被竹根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臂“无意”地挥动了一下，袖口带起一股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尘，朝着北冥宸身侧飘去。
北冥宸神识敏锐，几乎在粉尘出现的瞬间便已察觉。他脚步未停，甚至没有转头，只是体内太玄真气骤然加速运转，一股无形的气劲自周身毛孔悄然迸发，形成一层极薄的屏障。
那股淡灰色的粉尘触及这层气劲屏障，竟被悄无声息地震开、稀释，大部分散落在旁边的竹叶上，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沾染到了北冥宸的衣角下摆。
北冥宸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他虽未认出这粉尘具体是何物，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针对神识的、令人不适的晦涩气息，却让他心生警惕。他不动声色，体内真气流转，已将衣角上那点微末粉尘彻底震落、净化。
赵乾连忙“关切”地扶住王朔：“王师弟，怎地如此不小心？没冲撞到北冥师弟吧？”
王朔站稳身子，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北冥师兄，一时脚滑，没惊着您吧？”
北冥宸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尤其在王朔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并不凌厉，却仿佛能穿透人心，让王朔心头一凛，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无妨。”北冥宸语气依旧平淡，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赵乾脸上的笑容才瞬间消失，变得阴沉无比。他看向王朔，低声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王朔额角渗出冷汗，不确定地道：“应……应该沾上了一点。但北冥宸似乎有所察觉，他周身真气自发护体，震散了大半……”
“废物！”赵乾低声骂了一句，眼神阴鸷，“一点‘乱神尘’而已，就算沾上些，效果也有限……不过，聊胜于无！下次，再找机会！”
他望着北冥宸离去的方向，眼中怨毒之色更浓。
而已经走出竹林的北冥宸，心中已将方才的“意外”记下。赵乾的异常热情，王朔那“恰到好处”的踉跄和挥袖，还有那带着晦涩气息的粉尘……虽然对方手段拙劣，痕迹明显，但这背后透露出的恶意，却不容忽视。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他心中冷笑，眼神却愈发沉静深邃。
山雨欲来风满楼，暗处的魑魅魍魉，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