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暗流微澜
云溪城一聚，仿佛给平静的湖面投入了几颗石子，涟漪荡开，又缓缓平复。众人各自回归宗门，重新投入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活，只是彼此间那根由传讯玉符系起的无形纽带，偶尔会带来一丝远方的问候或趣闻分享。
太玄门，主峰后山，一片被阵法笼罩、专门用于弟子修习雷法的荒僻山谷。此地常年阴云密布，时有沉闷雷声滚动。
北冥宸盘膝坐在山谷中央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上，岩石表面布满了被雷击的焦痕。他双目微闭，气息沉凝，体内《太玄真经》心法缓缓运转，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今日，是他第一次尝试正式修炼《九霄引雷诀》第一层——引雷入体，淬炼己身。
他手中握着一枚雷击木心制成的辅助法器，能够略微吸引和安抚天地间的雷灵之气。神识如网般铺开，感应着头顶阴云中那躁动不安、蕴含着毁灭与生机双重力量的雷霆气息。
《九霄引雷诀》的法诀在心间流淌，他双手开始结出一个个复杂玄奥的手印，体内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太玄真气，按照特定的路线奔涌，缓缓引动着一缕极其微弱的、被雷击木心吸引而来的天地雷灵之气。
不同于引雷石那种温和的、被驯服过的雷力，这是真正的、来自天地自然的、桀骜不驯的雷霆之力！
那一缕细如发丝的银白色电芒，如同小蛇般，顺着他双手结印牵引，缓缓靠近他的身体。尚未及体，一股令人心悸的酥麻与毁灭感便已传来，皮肤表面的汗毛根根倒竖。
北冥宸心神高度凝聚，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缕外来的雷灵之气，按照《九霄引雷诀》记载的路径，从指尖的“少商穴”缓缓纳入。
“嘶——”
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感瞬间传来，那缕雷灵之气如同烧红的细针，刺入经脉，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与麻痹！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撕裂又电灼，若非他之前五年以引雷石将经脉和肉身反复淬炼得远超同阶坚韧，又有《太玄真经》的中和真气护持，恐怕这一下就会受到重创。
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却咬牙稳住心神，全力运转法诀，以自身精纯的太玄真气包裹、炼化着这缕狂暴的雷灵之气，引导它沿着既定的狭窄路径，缓缓向丹田方向推进。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但他眼神坚定，心若磐石。五年来对痛苦的忍耐和对力量的极致掌控，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无比漫长的煎熬后，那缕被初步炼化的雷灵之气，艰难地抵达丹田气海，与他本源的那团霸道雷力缓缓相融。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他感觉丹田微微一震，本源雷力似乎壮大凝实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连带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带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雷霆的凛然威势。
一次行功结束，北冥宸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淡淡焦灼气息的浊气，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衫尽湿。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如电的光芒。
引雷入体，初步成功。虽然过程凶险无比，消耗巨大，且每次只能炼化极其微小的一缕，但这意味着，他真正踏上了雷法修行的正途。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难，却也更加广阔。
……
与此同时，琉璃净土，一处僻静的冰窟深处。
云芷盘膝坐在万年玄冰之上，周身寒气缭绕，几乎与身下的玄冰融为一体。她并未修炼《冰封千里》，而是在尝试将《冰心诀》与《凝冰化形》结合，探索一种全新的施法方式。
她伸出纤纤玉指，并未立刻凝聚冰针或冰花，而是以指尖为引，调动体内精纯的冰灵力，在虚空中缓缓勾勒。
随着她指尖灵光的流动，一缕缕极寒之气被精准地束缚、塑形，竟在空中慢慢凝结出一枚枚米粒大小、结构复杂、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微型冰晶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蕴含着纯粹的“凝滞”、“冰寒”之意。
这是她从百艺堂的符箓之道中得来的灵感，结合自身对冰灵力的极致掌控，进行的初步尝试。将术法的力量，以类似符箓的形式，更稳定、更持久地呈现出来。
一枚、两枚、三枚……她全神贯注，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冰灵力输出精确到毫厘。然而，在凝结第五枚符文时，因其中一道寒气轨迹的细微偏差，整个符文结构瞬间失衡，“啪”的一声轻响，爆散成一团冰雾。
云芷眉头微蹙，却没有气馁。她散去冰雾，闭目调息片刻，回忆着方才失败的原因，然后再次开始尝试。
失败，调息，再尝试……周而复始。
她的专注与耐心，仿佛与这万年冰窟的寒冷一般，亘古不变。每一次失败，都让她对冰灵力的理解更深一分，控制也更为精妙。她相信，当这些冰晶符文能够稳定凝结并相互勾连时，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妙用。
……
万剑宗，烈阳峰后的岩浆池旁。
南宫昊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汗水，正对着翻滚的岩浆池挥剑。每一剑劈出，炽热的剑气都如同怒龙般冲入岩浆，激起滔天火浪，但他对剑气的控制明显比之前更为精妙，狂暴中带着一丝收放自如的意味。
他在锤炼《焚阳剑诀》第二重的同时，也在尝试将秘境中所得的纯阳之气彻底融入剑意，让剑气更加凝练纯粹。
石猛则在不远处，扛着一块万斤重的巨大黑铁矿石，围绕着岩浆池狂奔，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作响，他在以最原始的方式打熬气力，锤炼肉身。
侯三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手中把玩着几枚古旧的铜钱和几面小巧的阵旗，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研究某种隐匿或预警的阵法。
封不破则不见踪影，不知又跑到哪里闲逛或琢磨他那古怪的剑道去了。
……
太玄门，另一处灵气充沛的山谷中。
赵乾面色阴沉地站在一株古树下，他面前躬身立着两名心腹弟子。
“……打听清楚了，北冥宸近日确实在后山雷谷修炼，似乎是在修习一门高深雷法。”一名弟子低声禀报。
“他倒是好命，清虚那老东西连《九霄引雷诀》都传给他了！”赵乾眼中嫉恨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他狠狠一拳砸在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还有云芷那贱人，听说在琉璃净土也颇受重视，得了寒髓露，修为精进……”
另一名弟子小心翼翼道：“赵师兄，他们如今风头正劲，又结交了南宫昊、慕容妍那些人，甚至和封不破也有些往来，我们……是不是暂时避其锋芒？”
“避其锋芒？”赵乾狞笑一声，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我赵乾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秘境之辱，云溪城聚会故意不邀我之耻，岂能就这么算了！”
他压低声音，对两名心腹道：“明着来不行，难道还不能暗中使点手段？他们不是喜欢外出，喜欢结交吗？给我盯紧了！尤其是北冥宸和云芷落单的时候！还有，去联系‘黑市’那边，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人不知不觉吃点苦头，又查不到我们头上……”
“是！师兄！”两名心腹对视一眼，齐声应下。
“记住，手脚干净点！出了事，你们知道后果！”赵乾阴恻恻地补充道。
“属下明白！”
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悄然涌动。嫉妒与怨恨，如同毒藤，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滋生蔓延，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而此刻，北冥宸刚刚结束一次艰难的引雷修炼，正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躯返回听雷轩；云芷仍在冰窟中，一遍遍尝试着凝结那冰晶符文；南宫昊挥出最后一剑，看着被自己剑气搅动的岩浆，畅快地大笑。
少年们的修行之路，有阳光下的砥砺前行，也必然会有阴影中的窥伺与暗算。前方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