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太殿的晨光还带着几分凉意，尔朱世隆已躬身立于御座之下，紫袍上的金纹在微光中流转，语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陛下，张凡虽医术卓绝，可来历终究不明。如今民间皆称其‘神医’，威望竟隐隐盖过皇室，这般人心所向，恐生不臣之心，陛下不可不察啊。”
元恭皱紧眉头，手指摩挲着御座扶手的雕花。
他本想借张凡救治皇后、普惠百姓的功绩，争回些许话语权，却被尔朱世隆一语堵回，“尔朱太保，张凡屡立奇功，心性磊落，朕不信他会有二心。”只能沉声说。
“陛下，人心隔肚皮！”尔朱世隆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阴鸷，“他一介医官，竟能让百姓争相称颂，若他日振臂一呼，天下响应，陛下的龙椅还能坐得安稳吗？”
元恭喉结滚动，心中泛起犹豫。
他信任张凡，却更清楚尔朱世隆的权势——自己这个皇帝，不过是傀儡，尔朱世隆既然敢直言，自然有恃无恐。
正思忖间，殿外内侍匆匆闯入，躬身禀道：“陛下，高密郡急报！高密王元永业突染怪病，卧床不起，侍御师们束手无策！”
“王弟遭此重疾？”元恭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闪过真切的担忧，“传朕旨意，令尚药典御张凡星夜赶赴高密郡，为高密王诊治！”随即沉声说。
尚药局内，太监明黄的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高密王元永业，宗室懿亲，镇抚东土，迩来沉疴缠绵，朕心深忧。
典御张凡，今特旨遣尔星夜驰赴高密郡，入王府诊视王疾。
尔至彼处，须敬谨行事，细察病机，详辨寒热虚实，对症施药，务必竭尽所能，保全王体。
若能使王疾得愈，朕必厚加封赏；若有疏虞，定按律治罪。
钦此！”
张凡接过圣旨，目送太监离去后，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尔朱通微，“高密王元永业，究竟是何病症？”沉声问。
“丹毒。”尔朱通微淡淡吐出二字，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张凡闻言，无奈叹了口气，“走吧。”眸中闪过凝重。
星夜兼程，张凡抵达高密王府时，天光刚亮。踏入寝殿，一股浓重的药味与热毒之气扑面而来。
榻上的元永业不过二十余岁，面色潮红如醉，牙关紧咬，额上布满冷汗。
下肢与左颊蔓延着边界清晰的鲜红色斑块，皮肤肿胀隆起，几处水疱已破裂，淡黄色浆液渗出，触之灼热，稍一动便引发剧烈胀痛，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
“高热不退，寒战频发，头痛乏力，气血逆乱……”张凡搭脉片刻，心中已然明了，“长期服用含汞丹药，热毒内蕴，终致丹毒暴发。”暗叹一声，身上并未携带对症的洗毒丹。
“他是北魏广陵惠王元羽之子，被兄长元恭（节闵帝）封为高密王。
历史记载：武定末年担任过东魏金紫光禄大夫，北齐取代东魏后他的爵位被降低。
因没有记载他卷入当时的宗室权斗，推测他大概率是在北齐建立前后平稳离世。”
“尔朱通微炼制五行解毒丹，可以压制丹毒。”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元恭正接到高密郡的奏报。
“陛下，张典御奏称，高密王所患乃‘丹毒’，实为慢性毒发，毒素无色无味，长期侵蚀五脏六腑，看情形已服用许久。”内侍躬身说。
“丹毒？”元恭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查！给朕彻查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高密王！”
站在一旁的尔朱世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思：张凡啊张凡，你终究还是落入了我的圈套。
待元恭怒火稍歇，他适时上前，呈上一叠“证据”：“陛下，臣已暗中调查多日，这便是凶手的罪证！”
卷宗展开，赫然是一枚贴着“清灵丸”字样的药瓶，以及几张所谓的“证词”。
尔朱世隆指着药瓶道：“此丹乃张凡亲手炼制。更有证人指证，张凡曾亲自将此丹赠予高密王！”
元恭看着证据，脸色瞬间铁青。
他不愿相信张凡会做出此事，可铁证如山，心中的失望与愤怒交织。
次日，太殿上，张凡刚从高密郡赶回。
“张凡，你毒害高密王，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还有何话可说？”尔朱世隆手持卷宗，立于殿中朗读……。
“诬陷！臣从未炼制过这般含毒的‘清灵丸’，更未曾赠予高密王！” 张凡望着那枚陌生的药瓶，心中冷笑。
“还敢狡辩！”尔朱世隆厉声喝道，“传证人上殿！”
一名侍女被带了上来，她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声音细若蚊蚋：“陛下，是……是张典御亲自将清灵丸送给王爷的，奴婢……奴婢亲眼所见。”
“你说亲眼所见？那便如实说来，臣是何时送的丹药，身着何色官袍，说了些什么话？”张凡眼神一凛，步步紧逼。
侍女被他锐利的目光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明鉴！”张凡转向元恭，“此女证词漏洞百出，分明是被人收买，刻意诬陷！”
元恭看着侍女的模样，心中疑虑渐生。深知张凡为人正直，绝非奸佞之辈。
“尔朱太保，”他沉声道，“仅靠一面之词，未免太过草率，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陛下，张凡在尚药局广收门徒，拉拢侍御师与宫人鱼龙混杂，这便是他培植势力、图谋不轨的铁证！”尔朱世隆眼底闪过阴鸷。
“陛下，臣教授医术，只为培养人才，更好地为皇家效力、为百姓，何来拉拢之说？”张凡坦荡道，“尚药局众侍御师皆可作证！”
元恭立刻传召尚药局侍御师们上殿。
“陛下，张典御所言句句属实！他从未拉拢任何人，只一心传授医术，我等对其无不敬佩！”众人齐齐跪倒，异口同声。
侍御师们的证词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尔朱世隆的谎言。
元恭心中已然明了，这分明是尔朱世隆的构陷。可他看着尔朱世隆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若执意维护张凡，自己这傀儡皇位恐怕也坐不稳了。
“陛下，臣……臣一时糊涂，轻信了他人之言，错告忠良，还望陛下恕罪。”尔朱世隆心中清楚，此刻还不是杀张凡的时候。
“你可知罪？竟敢诬陷忠良，毒害高密王，图谋不轨！”元恭正想顺势下台阶，却因一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
“陛下说什么？”尔朱世隆猛地抬头，眼神冰冷刺骨，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臣毒害高密王？”身上散发着后天巅峰的气息。
元恭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张凡毒害宗室，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应当即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尔朱世隆不再掩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元恭，一字一句说。
“陛下，臣冤枉啊！”张凡高声喊冤，心中很是无奈——难怪北魏会走向覆灭，这般懦弱无能的傀儡皇帝，如何能守住江山？
“冤枉？罪证确凿，还敢狡辩！来人啊，将张凡打入天牢！”元恭被尔朱世隆的威势震慑，只能硬着头皮冷哼一声。
侍卫们立刻上前，铁镣锁住张凡的手腕，拖拽着他向外走去。
“陛下，冤枉啊！”张凡的喊声在宫道中回荡，渐渐远去。
尔朱世隆站在殿中，望着他被拖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尚药局的侍御师们跪在地上，垂首无言，心中满是无奈——这大魏的天下，终究是尔朱世隆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