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的手指贴上《缝魂考》的瞬间，书页巨烫。
沈烬的镇魂钉还没收回，钉尖还指着她后颈，可那股拉力来得太快，他整个人被往前拽，脚下一空。
苏凝的符纸还在额心贴着，可金光突然熄了。
她眼前一黑，耳边响起一声尖叫——不是现在，也不是过去，就是这一秒正在发生的。
三人一起跌进黑暗。
落地时是硬的，空气又闷又重，带着一股铁锈味。
沈烬低头看手，掌心的血已经干了，结成黑痂。
左眼还在疼，金光没退，反而往眼眶外扩散，照得视野发黄。
他抬头。
这是一间教室，老式的那种，木头桌椅排成四列，墙上挂着褪色的标语：“团结 紧张 严肃 活泼”。黑板上有粉笔字，写着“1998年秋 第七次记忆采集”。
前排桌上趴着一个女生。
她穿着蓝白校服，背朝上，动也不动，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刀。
那刀不是金属的，是骨头磨的，刀刃泛着青灰。
刀尖抵在她肩胛骨中间。
下一秒，刀动了。
皮被掀开一条缝，血没立刻流出来。
刀继续往下走，一点点把背上的皮剥下来，女生突然抽搐，发出声音。
不是惨叫。
是笑。
笑声断断续续，她一边笑一边说话，声音很轻：“我看见了……祭坛的眼睛。”
沈烬胃里一阵翻腾。他想移开视线，可左眼不听使唤，死死盯着那块被剥下来的皮。
皮落地后没停住，自己动了起来，一片片拼在一起，变成一行字：
“她看见了祭坛的眼睛。”
苏凝靠墙站着，护目镜裂了，右眼有血丝。
她刚才用了太多力气，现在手指发抖。
她伸手去摸内衬纸，发现已经被烧光了。符纸没了，只能靠自己撑住意识。
她看向四周墙壁。
每一块墙皮下面都有人脸，闭着眼，嘴微微张开，但他们没有眼泪，只有血从眼角流出来，顺着墙面往下爬。
陈念蹲在地上，左手按着左臂，袖口撕开了，里面的缝合线崩了一处，银色的液体渗出来，在地面凝成一颗珠子。
她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沈烬听清了：“07号容器……启动时间未到……不能唤醒神。”
他猛地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陈念没回答，她抬起头，瞳孔是灰色的，不像活人的眼睛。
她看着前方：“我不是叛徒，我只是记起来了。”
话音刚落，教室门被撞开。
一群人走进来。
不，不是人。
他们脸上没有五官，皮肤像是被整张扯掉又胡乱贴回去。
背上都背着一块皮，有的完整，有的只剩半片。他们走路很慢，脚拖在地上，发出沙沙声。
最前面那个抬起手，手臂突然拉长，变成一根银线，线头分叉，像舌头一样探出来。
它说：“你也该被缝上。”
沈烬立刻把镇魂钉插进地面。
钉子一碰地，底下传来水声，一道黑色的水幕从裂缝里涌出，挡在三人面前。水面反光，照出那些无脸人的真面目。
他们是学生。
有的穿校服，有的穿村民的衣服。
每个人死前最后一刻都被记住了——瞪大的眼睛，张开的嘴，手抓着胸口的样子。
他们的记忆被缝在一起，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水幕撑不了多久。
沈烬咬牙，左手按在钉身上，血痂裂开，新的血流出来，镇魂钉开始震动，发出低鸣。
苏凝站起身，撕下护目镜最后一点内衬。
她用牙齿咬破指尖，快速画符，这次她没贴自己额头，而是甩手把符拍在沈烬背上。
符燃了。
火光一闪，沈烬感觉后背一热。
他眼前画面变了——不再是教室，而是一座山洞。
洞里有个祭坛，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红布。
红布下的人，手腕上有烙印。
编号：07。
他立刻甩头，画面消失。
苏凝喘着气，脸色发白：“我只能撑三分钟。你看到了什么？”
沈烬没说话。他盯着那具趴在桌上的女生。
她的皮已经被剥了一半，可人还活着，她扭过头，看了沈烬一眼。
那一眼，让他浑身发冷。
她认得他。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沈烬读懂了。
她说：“妈妈……等你。”
陈念突然站起来，走向那堆厉鬼。
沈烬一把抓住她手腕：“别过去！”
陈念挣了一下，没挣开。她回头看他，眼神清醒了一瞬：“我不是去送死。我在他们记忆里待过。”
她甩开他的手，走到水幕边缘，然后她做了一件事——把左臂的缝合线用力扯开。
银液喷出来，在空中散开，像雾一样落下。
雾碰到厉鬼，他们停下脚步。其中一个抬起手，指向陈念，声音变了：“是你……你还活着？”
陈念站在原地，声音很平：“我没死。但我记得你们怎么死的。”
她抬起右手，银线从伤口里钻出来，在她身前织成一面镜子。
镜子里不是倒影。
是另一个空间。
地下祭坛，红裙女人站在中央，手里拿着一根针。
针上串着一千段记忆，每一段都在动，像虫子一样扭。
祭坛周围跪着几十个人，都是村民，他们把自己的孩子推上前，求红裙女人“选中”。
镜中的红裙女人转过头。
她没有脸。
但她看向镜子的方向，像是能看见外面。
陈念的镜子突然裂开一道缝。
水幕也开始塌陷，黑色的水流变缓，厉鬼一步步逼近。
天花板滴下黑色粘液，落在桌上，发出腐蚀声。
沈烬拔起镇魂钉，挡在两人前面。
他左眼的金光越来越强，几乎占满整个眼球。
他看见那本《缝魂考》浮在半空，书页翻动，停在某一页。
那一页上画着一个女人。
穿着旧式法医服，站在解剖台前。她背后站着一个小男孩，约莫十二岁，手里拿着一支笔。
小男孩的脸，是他自己。
女人是他的母亲。
书页下方有一行字：“第七个容器，非死即神。”
苏凝靠墙坐着，手指在地上划动。她记下了墙上浮现的所有文字。
她发现每次有人被剥皮，墙上就会多一行字。这些字连起来是一段话：
“1998年秋，缝魂村首次向外输送记忆容器。实验体自愿献身，以唤醒沉睡之神。失败者将被制成皮肤信使，传递警告。成功者……将成为钥匙。”
她抬头看沈烬：“你妈不是受害者。她是参与者。”
沈烬没回应。
他盯着那具被剥皮的女生。她的皮已经全被取下，身体开始萎缩。可她还在笑，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我看见了……祭坛的眼睛……我看见了……”
她的头慢慢转过来，对着沈烬。
眼睛是纯黑的。
她说：“你也会看见的。”
话音落下，教室突然晃动。
地板裂开，露出更深的黑暗。
那下面有东西在翻页，厉鬼全部跪下，面对裂缝。
陈念的银线盾开始融化。她单膝跪地，左臂的伤口扩大，银液不断流出，滴在地上。
沈烬的镇魂钉发出嗡鸣，钉帽上的骷髅眼亮起红光。
他把钉子举过头顶，准备砸向地面再引一次冥河水。
苏凝突然出声：“等等！”
她指着墙上。
刚刚浮现的新字还在冒烟：
“下一个，是记录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