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的晨雾还未散尽,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
一名身着归云庄服饰的骑士翻身下马,手中举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神色焦急地朝着正厅跑去。
此时萧璟正与杜光庭在花园中对弈,听闻归云庄来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自他回东京后,慕容婉时常念叨着母亲的身体,如今这般紧急的信函,怕是真出了变故。
“萧兄弟,看来是归云庄有急事。”杜光庭放下手中的棋子,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仆从身上。
萧璟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信函,火漆上的“公孙”二字格外醒目。他撕开信封,信纸刚展开,脸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了?”慕容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梳洗完毕,看到萧璟凝重的神色,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萧璟转过身,将信纸递给她,声音有些干涩:“师母病倒了,归云庄催你立刻回去。”
慕容婉接过信纸,飞快地扫了几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从小由母亲带大,与母亲感情极深,如今母亲病重,她哪里还坐得住。
“我这就收拾东西回终南山。”她转身就往房间跑,脚步慌乱,连裙摆被石阶勾住都没察觉。
萧璟追上她,握住她的手腕:“婉儿,别急,我让人给你备最快的马和足够的盘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归云庄立刻给我捎信。”
慕容婉回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萧璟,心中满是不舍。她本以为能在东京多陪他些时日,帮他查明当年的真相,却没想到转眼就要分别。
“萧哥哥,你在萧府一定要多加小心,萧泽琛和王氏都不是善茬。”她伸手摸了摸萧璟的脸颊,“我处理完家中的事,就立刻回来找你。”
“我知道,你放心去吧。”萧璟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照顾好师母,也照顾好自己。”
不到一个时辰,慕容婉就收拾好了行囊。萧璟亲自将她送到府门口,乌骓马早已备好,马鞍旁挂着满满的干粮和盘缠。
慕容婉翻身上马,回头看了萧璟一眼,眼中满是眷恋:“萧哥哥,保重!”
“一路顺风!”萧璟挥了挥手,看着慕容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心中空落落的。
杜光庭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慕容姑娘只是暂时离开,总会回来的。”
萧璟点了点头,转身回府。
刚走到前厅,就看到杜光庭正收拾自己的书箧和行囊。“杜先生,你这是?”
“我在龙门山有位道友,多年未见,如今正好有空,想去拜访一番。”杜光庭说道,“萧兄弟,我走之后,你在萧府一定要更加小心。萧泽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接下来很可能会用其他手段陷害你,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我明白,杜先生放心去吧。”萧璟拱手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捎信给我。”
杜光庭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萧璟:“这是我整理的一些江湖毒术和易容之术,你拿着或许能用得上。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去东京城南的‘清风茶馆’找掌柜的,他是我的朋友,会帮你的。”
萧璟接过小册子,心中满是感激:“多谢杜先生。”
送走杜光庭后,萧璟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将小册子仔细收好。如今慕容婉和杜光庭都离开了,萧府之中,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靠自己了。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萧泽琛就变得格外“亲热”。他每天都来找萧璟,说是要带他熟悉东京的环境,认识京中的达官贵人。
“璟弟,你刚回东京,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熟悉,为兄带你四处转转,也好让你尽快融入这里的生活。”萧泽琛拍着胸脯说道,脸上满是“真诚”的笑容。
萧璟心中冷笑,萧泽琛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他也想看看萧泽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没有拒绝:“那就多谢兄长了。”
第二天一早,萧泽琛就带着萧璟出了府。他先是带萧璟去了东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那里商铺林立,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萧泽琛指着街边的商铺,热情地介绍道:“璟弟,这家‘珍宝阁’的珠宝是东京最好的,这家‘锦绣庄’的绸缎是贡品,回头为兄给你挑几匹送回府。”
萧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话。他知道,萧泽琛不会平白无故对他这么好,这些所谓的“好处”,不过是他陷害自己的诱饵。
中午,萧泽琛带萧璟去了东京最有名的“醉仙楼”吃饭。席间,他不停地给萧璟夹菜、劝酒,还特意叫来几个歌女助兴。
萧璟借口身体不适,只喝了几杯淡酒,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饭后,萧泽琛突然对来福说道:“来福,你先回府吧,我带公子四处转转,晚点再送他回去。”来福有些犹豫,看向萧璟。萧璟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来福走后,萧泽琛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厮。这小厮身着青色锦袍,眉清目秀,眼神机灵,一看就是个会来事的人。“璟弟,这是萧禄,是我特意给你挑的仆从,他从小在东京长大,对这里的大街小巷都熟悉得很,以后就让他陪着你玩。”萧泽琛介绍道。
萧禄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小人萧禄,见过萧璟公子。以后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小人一定办妥。”
萧璟打量着萧禄,心中明白,这萧禄分明是萧泽琛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但他依旧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以后就麻烦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萧禄每天都带着萧璟在东京城四处游玩。
他先是带萧璟去了东京的各大寺庙和园林,又带他去了赛马场和斗鸡场,一应开销都由萧泽琛承担,出手极为阔绰。
萧璟始终表现得兴致勃勃,萧禄带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丝毫没有表现出怀疑。
这日,萧禄带着萧璟来到了东京城最大的赌场——“聚财坊”。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喧哗声,赌徒们的吆喝声、骰子的碰撞声、赢钱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公子,这聚财坊是东京最大的赌场,里面的玩法应有尽有,很多人都在这里一夜暴富呢。”萧禄笑着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萧璟跟着萧禄走进赌场,里面人头攒动,烟雾缭绕。一张张赌桌旁都围满了人,有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有满脸沧桑的商人,还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萧璟走到一张骰子赌桌旁,饶有兴致地围观起来。
庄 家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他拿起骰盅,用力摇晃了几下,“啪”的一声放在桌上:“买定离手!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赌徒们纷纷下注,有的押大,有的押小,还有的押豹子。
萧璟仔细观察着庄 家的手势和表情,又侧耳听着骰盅内骰子的碰撞声。虽然他内力尽失,听声辨位的能力不如以前,但比一般人还是强上不少。
他心中一动,开口道:“我押大。”
庄 家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位公子,想好了?”萧璟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萧泽琛给他的银票,押了五十两银子在“大”上。
庄 家揭开骰盅,里面赫然是三个六点,豹子通杀!萧璟心中一愣,他明明听着骰子的声音像是大,怎么会是豹子?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萧禄在一旁说道:“公子,运气不好,再来一把。”
第二把,萧璟依旧押大,这次他仔细检查了骰子,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庄 家摇骰,萧璟听着声音,确定是大,便再次下注。
庄 家揭开骰盅,果然是大,萧璟赢了五十两银子。
接下来的几局,萧璟时输时赢,很快就赢了几百两银子。
萧禄在一旁不断怂恿:“公子,您的手气这么好,不如来把大的,这样小打小闹的,来钱太慢了。”
萧璟心中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故作心动地说道:“好啊,那就来把大的。”他将赢来的几百两银子全部押了上去,押的还是大。
庄 家摇骰,萧璟听着声音,确定是大,心中暗自得意。
可当庄家揭开骰盅时,他却愣住了——里面竟然是三个一点,小!
“怎么会这样?”萧璟故作惊讶地说道。
“公子,运气不好,没关系,再来一把。”萧禄连忙说道,“我看公子的手气只是暂时不好,下一把肯定能赢回来。”
萧璟“不甘心”地说道:“好,再来一把!这次我押一千两!”他转头看向萧禄,“萧禄,你去取一千两银票来。”
萧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公子,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银票。不过没关系,这聚财坊的掌柜我认识,我跟他说一声,先记账,记在萧府的账上。”他说着,走到赌场掌柜身边,低声交谈了几句。
掌柜点了点头,看向萧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异样。
萧璟心中明白,这分明是萧泽琛和赌场掌柜早就合计好的,就是要让他欠下巨额赌债。
他不动声色,继续下注。接下来的几局,萧璟无论押大押小,总是差一点就能赢,短短一个时辰,就输了一万二千两银子。
赌场掌柜走到萧璟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萧公子,您已经欠了我们一万二千两银子了,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还?”
萧禄连忙上前打圆场:“掌柜的,这是我们镇北王府的萧公子,还能差你们这点银子?回头我家大公子自然会派人送过来。”
掌柜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萧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今天手气不好,我们先走吧。”
走出赌场,萧禄笑着说道:“公子,没事的,才一万多两银子,对我们萧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公子肯定会帮您还上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公子,前面不远就是东京最有名的怡翠楼,听说今天来了个头牌,名叫苏小小,不仅长得倾国倾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去那里放松一下吧?”
萧璟心中冷笑,萧泽琛这是想把他塑造成一个嗜赌好色的纨绔子弟,败坏他的名声。
他正想看看萧泽琛还有什么手段,便故作兴奋地说道:“好啊,早就听说怡翠楼的大名了,今日正好去见识见识。”
两人出了赌场,朝着怡翠楼走去。
怡翠楼坐落在东京最繁华的地段,楼高三层,雕梁画栋,极为奢华。
门口站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姑娘,看到萧璟和萧禄走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公子,里面请!”
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扭着腰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两位公子,是来听曲儿还是找姑娘陪酒啊?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顶顶好的。”
萧禄抢着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来两坛,再准备几个招牌菜,另外,把你们新来的头牌苏小小叫来。”
老鸨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好叻!两位公子楼上请,我这就去安排。”她领着萧璟和萧禄上了二楼的雅间,雅间内布置得极为精致,窗外就是繁华的街道。
不一会儿,酒菜就端了上来,几坛上好的女儿红,还有各种精致的菜肴。紧接着,五个衣着艳丽的姑娘走了进来,个个搔首弄姿,抹脂擦粉,身上的香气浓郁得让人窒息。
“公子,小女子给您请安。”姑娘们娇声说道,一拥而上,就要往萧璟身上扑。
萧璟连忙伸手挡住:“今日我们只是喝酒,你们陪我喝酒就好,谁把我喝开心了,重重有赏。”
他知道,萧禄肯定想把他灌醉,然后制造一些不雅的场面,败坏他的名声。他从小就跟华山的酒鬼学喝酒,酒量非同一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萧禄见萧璟不上钩,心中有些着急,连忙端起酒杯:“公子,我陪您喝。”他一杯接一杯地劝萧璟喝酒,那些姑娘也纷纷效仿,轮番向萧璟敬酒。萧璟来者不拒,端起酒杯就喝,脸上很快就泛起了红晕,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一样。
萧禄心中大喜,以为萧璟已经喝醉了,便对那些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们心领神会,更加卖力地劝酒,有的甚至故意往萧璟身上靠。萧璟假装醉眼朦胧,任由她们摆布,实则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又喝了半个时辰,萧禄和那些姑娘终于支撑不住,一个个醉倒在桌上,有的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萧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眼神清明。他走到床边,将那些姑娘一个个抱到床上,又把萧禄也拖到床上,让他们摆出各种不雅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萧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雅间。
他刚走出怡翠楼,就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街角,显然是萧泽琛派来的人,想要众人来观看,用来败坏他的名声。萧璟心中冷笑,转身朝着萧府的方向走去。
萧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头痛欲裂,揉着眼睛坐起身,看到身边躺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姑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猛地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四处张望,却发现萧璟早已不见踪影。
“坏了!”萧禄心中暗叫一声,连忙爬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怡翠楼。
回到萧府,萧禄直接去了萧泽琛的书房。
萧泽琛正坐在书桌前等待消息,看到萧禄慌张的模样,心中一沉:“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
萧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说道:“大公子,属下无能,没能完成任务。萧璟公子根本没喝醉,他把我们都灌醉后,自己先走了。”
“什么?”萧泽琛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他站起身,来回踱步,心中满是不甘。
他本以为这次能彻底败坏萧璟的名声,让父亲对他彻底失望,却没想到又被萧璟识破了。
“大公子,那赌债怎么办?萧璟公子欠了聚财坊一万二千两银子。”萧禄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泽琛冷哼一声:“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给我还上!不过,这一万二千两银子,可不能白给。”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会找机会告诉父亲,说璟弟嗜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让父亲好好教训他一顿。”
萧禄连忙磕头:“大公子英明!”
萧泽琛摆了摆手,示意萧禄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看着窗外的月光,脸色阴沉得可怕。“萧璟,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赢了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等着瞧吧!”
此时的萧璟,正站在自己的房间窗前,望着萧泽琛书房的方向。
他知道,萧泽琛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肯定会有更阴险的手段等着他。
他从怀中取出杜光庭留下的小册子,借着月光仔细翻阅着。小册子上记载的毒术和易容之术极为精妙,他相信,这些东西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派上大用场。
东京的夜色依旧繁华,却也暗藏着无尽的阴谋和危险。萧璟知道,他与萧泽琛的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