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银行隔间的荧光灯管发出嗡嗡的轻响，映照着林晓阳毫无血色的脸。小腿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更让他心焦的是胸口校徽传来的、如同游丝般微弱的寒意。沈夜为了救他，几乎耗尽了残存的力量。“不能再等了……”林晓阳咬着牙，忍着痛，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秦儒教授的电话。虽然已是深夜，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也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喂？”秦儒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秦教授，是我，林晓阳。”林晓阳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刚从老图书馆地下书库出来，周锐的人在那里伏击我，我差点没能出来！沈夜学长为了救我，魂体受损严重！”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随即秦儒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什么？！你……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我暂时安全，腿受了点伤，不碍事。”林晓阳快速说道，“教授，我们没时间了！周锐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他，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灭口！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你想怎么做？”秦儒教授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显然，周锐直接动用暴力，也彻底越过了他的底线。“证据！我们需要能直接指证周锐谋杀沈夜的铁证！”林晓阳思路清晰，“地下书库里有秦守拙教授标记的箱子，里面很可能有线索，但我没来得及打开。周锐的人现在肯定守在那里，或者会尽快转移东西。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但那里现在太危险了！”秦儒教授急道。“还有一个地方！”林晓阳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周锐的办公室，或者家！他这种人，很可能保留着一些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东西，比如……另外半张地图，或者与当年事件相关的记录！这是他炫耀功绩或者用作把柄的习惯！”秦儒教授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去偷？”“是取证！”林晓阳斩钉截铁，“教授，您对周锐比较了解，他有什么习惯？办公室或家里有没有可能藏东西的隐秘保险箱？”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秦儒教授似乎在急速思考：“周锐的办公室在周锐实验楼的顶层，戒备森严。他家更是……等等！我想起来了！周锐有个怪癖，他非常念旧，在郊区有一处不常去的旧宅，是他发家前就住的地方，里面保留了很多老物件。他曾经在一次酒后向人炫耀，说那里有他的‘根’和‘最初的战利品’……我怀疑……”“最初的战利品？”林晓阳的心猛地一跳，“很可能就是那半张地图，或者从沈夜学长那里抢走的东西！地址！教授，地址是什么？”秦儒教授报出了一个郊区的地址，然后郑重警告：“晓阳，你听我说，这太危险了！周锐很可能在那里也有布置！你不能一个人去！报警，我们想办法报警！”“报警？我们没有实质证据，警察会相信一个六十年前的鬼魂谋杀案吗？周锐有足够的时间编织借口！”林晓阳摇头，“教授，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必须去试试。请您帮我一个忙，想办法拖住周锐，或者制造一些动静，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也好！”“晓阳！”秦儒教授的声音充满了担忧。“教授，沈夜学长等不了六十年了！”林晓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帮我！”电话那头，秦儒教授长叹一声，最终沉重地说：“好！我试试想办法约见周锐，以讨论校史的名义，看能不能拖住他。你……千万小心！有任何不对，立刻撤退，保命要紧！”挂断电话，林晓阳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小腿的伤势，肿胀得更厉害了，但他顾不上了。他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宽松运动裤换上，勉强遮住伤痕，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自助银行，拦下了一辆深夜运营的出租车，报出了郊区旧宅的地址。车子驶离灯火通明的市区，窗外的景色逐渐被农田和黑暗取代。林晓阳紧紧握着胸口的校徽，低声说：“学长，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为你讨回公道了。”校徽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回应，像是最后的鼓励。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在一片稀疏的别墅区边缘停下。林晓阳付钱下车，按照地址指示，找到了一栋被高大围墙包围、看起来久无人居的老旧别墅。铁门紧锁，院子里杂草丛生。他绕着围墙走了一段，找到一处相对低矮、有树木遮挡的地方，忍着腿痛，艰难地翻了进去。别墅的主体是一栋二层小楼，门窗紧闭。他尝试推了推后门，锁死了。又检查了几扇窗户，终于找到一扇年久失修、插销松动的厨房窗户，用工具刀费力地撬开，钻了进去。房子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变的气味。手电光扫过，家具都蒙着白布，像是时间胶囊。林晓阳不敢开灯，小心翼翼地在一楼搜索。客厅、书房、卧室……他翻找着可能存在的暗格、保险箱。就在他一无所获，准备上二楼时，手电光无意中扫过书房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内容是典型的田园风景，但画框异常厚重华丽。林晓阳心中一动，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画框后面墙壁，传来了空洞的回音！有夹层！他费力地挪开沉重的油画，后面果然有一个嵌入墙壁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金属盒子！盒子上着锁。林晓阳心中狂喜，用工具刀暴力撬开了锁扣。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件旧物：一沓发黄的照片，几枚旧邮票，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扁平的物体。他颤抖着手打开油布，里面是半张泛黄的、边缘焦黑、仿佛被火烧过的牛皮纸！纸上用精细的墨水笔绘制着复杂的地图线条，标注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还有一个清晰的代号——“燧石”！是另外半张地图！周锐果然把它当作“战利品”珍藏在这里！就在林晓阳激动地想要仔细查看地图时，别墅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声音，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以及车门开关的响动！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辆车！林晓阳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窥视，只见三四辆黑色轿车停在别墅门口，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彪悍的男人迅速下车，为首的一人，赫然是头发花白、拄着拐杖，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周锐！秦儒教授没能拖住他！或者，周锐根本就是故意引他来这里，设下了陷阱！林晓阳暗叫不好，立刻想要从后门逃走，但已经晚了！他听到后门方向也传来了脚步声和撬动门锁的声音！他被包围了！他慌忙退回到书房，背靠墙壁，大脑飞速运转。手边只有那个金属盒子和半张地图。他看了一眼窗户，这里是二楼，跳下去不死也残，而且下面肯定也有人守着。绝境！就在这时，胸口的校徽突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无比的灼热和震动！仿佛沈夜的灵魂在燃烧！同时，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意念强行涌入林晓阳的脑海，不再是断断续续的碎片，而是一段清晰无比的画面和声音——那是六十年前的夜晚，废弃教学楼后，年轻的沈夜被周锐和另一个模糊身影（很可能是年轻的秦守拙）逼到墙角。周锐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手里把玩着那半张地图：“沈夜，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下辈子，学聪明点！”他举起了手中的凶器（一根沉重的黄铜镇尺）！而旁边的秦守拙，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恐惧，想要阻止，却被周锐一把推开：“老师，别忘了，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就在凶器落下的瞬间，年轻的沈夜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了周锐胸前那枚校徽上的独特标记，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周锐！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画面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了破门而入的巨响和杂乱的脚步声，正在迅速逼近书房！“在楼上！书房有光！”林晓阳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他看着手中那半张地图，又感受着胸口校徽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点燃的灼热和沈夜滔天的怨愤，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他迅速用手机对着地图正反两面连拍了几张清晰的照片，然后将其发送到了一个预设的加密邮箱（收件人设置了秦儒教授和几个他信任的同学）。紧接着，他删除了发送记录，将手机塞进沙发缝隙里。做完这一切，书房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周锐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他苍老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目光落在林晓阳手中那半张地图上，又扫了一眼被打开的暗格和空盒子。“果然是你这只小老鼠。”周锐的声音沙哑而冰冷，“胆子不小，竟然找到这里来了。把地图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林晓阳紧紧攥着那半张地图，背靠着墙，毫无惧色地直视着周锐：“周锐，六十年前你杀了沈夜，今天，你的报应到了！”周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报应？就凭你？和一个死了六十年的鬼魂？小子，这个世界是讲实力和证据的！你以为拿着这半张破纸，就能扳倒我？”“如果加上你亲口承认的谋杀供词呢？”林晓阳突然举起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录音！“还有秦儒教授作证，以及这半张地图！周锐，你完了！”这是他急中生智的最后一搏！虽然手机其实并没有在录音（他刚才只是拍照并发送了），但他要赌周锐做贼心虚的一瞬间！果然，周锐的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但他毕竟是老奸巨猾，立刻恢复了镇定，冷笑道：“哼，虚张声势！就算你录了音，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里？给我拿下他！”几个黑衣人立刻朝林晓阳扑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书房里的灯光突然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墙壁上挂着的画框“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怨念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怎么回事？！”“鬼……有鬼啊！”几个黑衣人被这超自然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动作僵住。周锐也是脸色剧变，但他强作镇定，厉声喝道：“装神弄鬼！给我抓住他！”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书房中央，一个半透明的、浑身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正是沈夜！但此时的沈夜，与平时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他面目狰狞，双眼赤红，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六十年的冤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死死地盯着周锐，发出一种来自九幽地狱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周——锐——！还——我——命——来——！”这骇人的景象彻底击溃了那些黑衣人的心理防线，他们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书房。周锐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本应只存在于噩梦中的景象，看着沈夜那熟悉又恐怖的怨灵面孔，六十年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他惊恐地后退，拐杖掉在地上，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语无伦次地大喊：“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是我杀了你！是我杀了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他这充满恐惧的、亲口的供认，在疯狂闪烁的灯光和沈夜怨灵凄厉的嘶吼背景下，显得无比清晰！而林晓阳，早已趁着所有人被沈夜怨灵吓破胆的混乱瞬间，强忍着腿痛，抓起那半张作为物证的地图，用尽全力撞破了书房的窗户玻璃，从二楼纵身跃下！玻璃碎裂声、周锐惊恐的嚎叫声、沈夜怨灵的嘶吼声，以及身体坠落的失重感，混杂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他知道，周锐亲口承认谋杀的供词，已经被他藏在沙发下的手机，通过预设的紧急发送程序（在检测到剧烈撞击或特定时间未操作时启动），连同地图照片和定位，一起发送了出去！剩下的，就交给法律和……学长最后的复仇了。身体重重砸在楼下柔软的草地上，剧痛传来的瞬间，林晓阳失去了意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别墅二楼窗口那冲天的怨气绿光，以及周锐撕心裂肺的、充满绝望的惨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