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尽管检查组天天在科里翻找着各位文件，时不时还找员工谈话，但许言的心里却越发的平静没有波澜了，身处旋涡之中反倒让他忘却了时钟在耳边不停的滴答声。另一边姚波则开始借着代理主任的身份，操心起业务科的管理工作了。
姚波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让许言被停职现状更加的具象化，好让业务科的同仁们开始考虑选边站的问题。只要再这样折腾上半个月，他姚波的权威就算是立起来了。
可在许言看来，他不过就是个在百页窗缝里上蹿下跳的蚂蚱，就等着秋后问斩了。
时间来到了五月二十五日，这天早上，姚波坐在工位上哼起了小曲，余亦昕实在听不惯这荒腔走板的调调，她忍不住问道：“哎！你这几天到处发号施令的，我交待你的正经事，你到底做好了没有？我跟你说，客户在催了！”
“这才几天呀，就催？”姚波回答的很随意。
“你别管，就告诉我进度怎么样了？”余亦昕问道。
“好了，好了！我一会儿把图纸发给你！”姚波有些得意。
“可以，你发过来吧，我存个档。下午你就去样品车间打样吧！”
“你不审核一下呀？”姚波问道。
“哟，我可不敢，您可是姚大主任，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是姚经理了，我哪敢审核您呀，还是直接让客户审核吧！”余亦昕说道。
尽管姚波听得出来余亦昕的话言不由衷，但是这话流到他心里，还是让他乐开了花，他忙说道：“哎呀，快别胡说了！”可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话锋一转说道：“哎，调查组找你谈话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余亦昕随意地回了一句。
姚波一听这话来劲了，他“嘻嘻”笑着就要站起身来，好让脑袋越过那扇“高高”的玻璃挡板，余亦昕一看这架势，忙小声喝到：“有什么事坐下说，跟你说多少回了！”
姚波没有生气，他抓紧时间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把屁股放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没找你吗？”
“为什么？”余亦昕冷冷地问道。
“那是我跟调查组说了呀？”姚波扬着眉得意地说道：“这次调查，咱们组是重点呀，毕竟客户资料主要都在咱们组上开发呀，而且你知道吗？”说到这，姚波特意停下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之前，调查组在找许言谈话的时候，许言可是把所有的屁盆子都扣到你头上了！”
余亦昕听到这话，敲着键盘的双手突然停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嘴上说了句：“不会吧！许言不像那样的人！”
“哎哟，我的傻妹妹哟！你是不知道，这人心有多么丑恶，你看，就算是许言不是有意害你，可现在，他得想着甩掉责任、摆脱嫌疑的法子吧？那也只有把问题都推到你身上这一条路了呀！”姚波接着说道。
“管他呢，反正我人正不怕影子斜！”余亦昕说道。
“你呀，就是单纯，人家是经理，跟集团上头，还有调查组一串通，把你当成替罪羊，你也是百口难辩呀！”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救我的？”余亦昕问道。
“哎，算咱们命好，调查组的杨组长，就是满脸横肉的那个，跟我是老相识了，以前跟着赵董去大股东那里开会的时候认识的，我们的关系可是不错呢！那天，就是调查组来的第一天，我一看他们从许言办公室里出来，情况就不太对，中午啊，我就去找了杨组长，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你保下来了！”姚波的语气低哑却飞扬。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余亦昕言不由衷。
“那倒不必，你只要知道，这科室里这么多人，就咱们是自己人，可能也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了！”
“赶紧去把那个鞋的样品打了。”余亦昕赶忙换了个话题，她怕姚波越说越兴奋，突然表白了怎么办。
“这就去，这就去！”姚波有些扫兴，但他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他说道：“我跟你说，客户资料泄露的事，调查组基本已经定性了，现在还没撤，主要是要把流程、人员、管理什么的都摸清，然后才能形成调查报告，所以，还得在科里待几天，不过，你把心放肚子里，他们不会找你的，但是呢，等报告最后出来前，会开一个会，会上举证定性什么的，也就是走个过场，到时候，你一定顺着我的话说，我保证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好，知道了，谢谢你！快去打样吧！”余亦昕催促道。
“好了，走了，走了！”
看着姚波离开工位往电梯间走去的佝偻的背影，余亦昕的嘴角忍不住抽出一丝冷笑，此时，她的手机也传来了信息提示音，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史松林发来的信息：OK。原来，刚刚就在姚波口若悬河的时候，余亦昕手里偷偷地给史松林发了条了信息：今天下午打样……
下午的时钟刚刚走到四点，样品车间的废料车就推了出来，一前一后两台一米多宽的铁皮推车，上面都盖着一层帆布。
洪胜推着前面那台走得很快，跟在后面的工友小金有点赶不上他，于是，他干脆停下脚步仰着脸冲前喊到：“哎！干嘛呢，跑什么啊？他妈慢点啊！”
洪胜这时也停了下来，转头坏笑着说道：“谁跑了？是你这身体不行呀！唉，我跟你说，你晚上享受了，白天就得遭罪！知道不？”
“你滚！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金骂道。
“没事，我等你呀？”洪胜说道。
“你快滚吧！懒得跟你一路走！”
“那行，那你就在这儿等下生产车间的废料呗！我先去垃圾箱那儿了！”洪胜的目的达到了。
“知道了！走吧！”小金没好气地说道。看着洪胜推着车哼着曲子走了，小金嘟囔着说道：“妈的，每次都这样，身体壮了不起啦！”
洪胜推着车很快来到了办公楼的后面，这里紧贴着公司后墙，于是，办公楼与公司后墙之间就自然形成了一条两米见宽的窄窄的巷子，洪胜沿着这条巷子往前两百米就是垃圾箱了。这时，他放慢脚步抬着头仔细观察着他右手边的办公楼，因为角度问题，从高层往下是看不到这条小巷子的，只有四层往下能看到一些，但是这四层楼都是些职工活动中心、食堂之类的场所，这会儿一般不会有人。
在确定办公楼这边没什么动静之后，洪胜又看了眼自己左边的那堵长长的两人来高的后墙，墙尖上还接着三道铁丝网，洪胜心里暗自得意，也就是他身强体壮，要是换个人还真没这力气把样品扔出墙外。
前面就是垃圾箱了，马上就要走进监控探头的范围了，洪胜快速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空空荡荡，也没有铁皮推车四轮转动的声音。可以确定小金还没有跟上来，于是，洪胜熟练地伸手从推车表面的帆布下，拎出一个灰色布袋，里面当然是事先装好的鞋样，他的手臂没有任何停留，一口气将那灰布袋由胸口往上一扬，样品便顺利地越过那三道通身铁锈的防盗网，消失在了下落的半空中，洪胜在布袋里还放了些海绵，那东西落在墙外后竟一点声响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