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钉的眼窝还亮着微光。
沈烬没动，手指压在钉帽上，那点光像呼吸一样明灭，映在他掌心的血痕里。
苏凝站在他左后方，护目镜边缘有细裂纹，她没去擦。
陈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的银粒还在，一动不动。
三十七枚铜钱串在沈烬左手腕，链子垂下来，碰着裤缝发出轻响。
他抬脚往前走，一步踩在月光银线上，线没断，反而顺着鞋面爬上来，贴着小腿往上滑。
苏凝立刻出声：“别让它碰到皮肤。”
她撕下护目镜内衬纸，咬破指尖画符，按在自己右眼。
金光一闪，她看清了——银线不是光，是无数细小记忆碎片组成的流体，正试图钻进人体经络。
陈念忽然蹲下，用指甲在水泥地上划了三道短横。
动作很急，三道线刚成形，银线猛地一颤，调转方向，朝档案室后门飘去。
沈烬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三人跟上。
走廊灯全灭了，只有银线发着冷光，在前面带路。
空气越来越沉，像是进了水底。
走到尽头，是一扇锈铁门，门楣上木牌掉了一半，“市立第二图书馆”几个字褪得看不清，年份写着“1993”。
陈念伸手推门。
门没锁。
里面不是废墟。
橡木长桌整齐排开，绿绒台灯立在原位，玻璃卡座很整洁，但所有书架都是空的，一层灰盖着，蜘蛛网挂在顶角。
他们踏进去。
脚刚落地，书架底部同时响起齿轮声。
二十列书架开始移动，旋转，错位。
三秒之内，原本平行的架子变成螺旋环形，中间地面裂开一道幽蓝缝隙，气味冲出来——旧纸混着铁锈，还有点像烧焦的头发。
沈烬掏出风衣领口的蝴蝶胸针，递给苏凝。
她接过，别在护目镜镜腿。银蝶震了一下，她右眼符纸金光再闪。“不是幻境。”她说，“是记忆拓扑。”
陈念已经走向最近的书架。她伸手摸向一个空格侧板，指尖刚触到木纹，木头突然凸起，浮出一行阴刻字：
“第七个容器，不该有名字。”
她抬头，看向沈烬：“你母亲……是第七个？”
沈烬没答。
他把镇魂钉插进地面裂隙边缘。
钉身剧烈震动，嗡鸣声从地下传上来。
幽蓝裂隙缓缓扩大，底下不再是水泥地，而是一片重叠的虚影——无数书脊在旋转。
苏凝说：“入口开了。”
陈念盯着那道缝。
她突然转身，从背包里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响起。
女声再次出现：“……第七个……不是容器……是钥匙……她没死……她在等……”
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一刻，裂隙深处传来拉扯感。
沈烬左眼开始疼，金色在瞳孔里扩散，他看见镜面回廊，三面墙全是他们三人的倒影。
镜中他左眼全金，苏凝护目镜碎了，陈念左臂缝合线崩开，银丝往外渗。
所有镜像张嘴，无声重复一句话：
“书架不记人，只记死。”
沈烬抬手，用镇魂钉尖划破左手掌心。
血珠滴落，砸在第一面镜子上。
血没散开，被镜面吸进去，所有镜像瞬间定住。
苏凝抓住机会，甩出三张黄符，分别贴在三人额心。
陈念还在放录音。
电流声持续。
“……第七个……不是容器……是钥匙……”
话音未落，所有镜子轰然炸裂。
碎片往下坠，露出真实路径——一条由旧书堆成的窄道，歪歪斜斜通向深处。
尽头书架顶端，悬浮着一本皮面古籍，书脊烫金四字：
《缝魂考》。
三人站在窄道入口。
沈烬左手血还在滴。他没去擦，任由血线垂落，滴在脚下第一本翻开的登记簿上。簿页泛黄，墨迹洇开，第七行写着：
“林砚，借《缝魂考》壹册，未还。”
苏凝站他左后方半步，右手三指按在额心符纸上，指腹朱砂未干。护目镜裂痕中透出金光，她没动。
陈念站在右边，背包拉链全开。她左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缝魂考》书脊十厘米，袖口滑落，深灰缝合线随呼吸明暗闪烁。
镇魂钉浮在沈烬掌心三寸，钉尖垂着血珠，将落未落。
幽蓝裂隙没有闭合，书架迷阵仍在运转。
沈烬迈出第一步，脚踩在登记簿上，纸页发出脆响。
他听见书堆深处有翻页声，不是风，是有人在读。
陈念的手往前伸了半寸，她的指尖碰到古籍封面，书脊烫金字突然发烫。
沈烬的血滴在登记簿第七行，墨迹开始蠕动。
“林砚”两个字扭曲变形，慢慢变成另一个名字。
苏凝右眼符纸裂开一道缝，她看见书架顶层有影子晃过。
不是人形，是很多手臂拼在一起的东西。
它正低头看着他们。
陈念的手指已经贴上《缝魂考》封面。
书页无风自动。
第一页浮现一行新字：
“欢迎回来，第七个。”
沈烬的镇魂钉突然转向，钉尖不再指向地面，而是对准陈念后颈。
他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
但口型很清楚。
他说的是：“别碰那本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