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阁主真容
那由碧绿池水能量凝聚而成的巨大鬼面，发出无声的咆哮，裹挟着侵蚀心神、撕裂经脉的邪异能量，猛扑而至。刘文首当其冲，但他临危不乱，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舞动，数十根灌注了精纯太虚真气的银针激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光网，正面迎上鬼面。
嗤——！
太虚真气中正平和，兼具疗伤与破邪之效，与那阴戾的能量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鬼面扭曲挣扎，白光不断消磨着它的能量，但后者显然更为凝实磅礴，光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银针也开始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崩飞。
“结阵！助盟主一臂之力！”罗俊见状大吼，幸存下来的杏林盟精锐们强压伤势与心悸，迅速移动方位，内力奔涌而出，通过战阵彼此勾连，汇聚成一股浑厚的气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刘文身后。得到支援，刘文精神一振，黯淡的光网再次亮起，勉强抵住了鬼面的冲击。
苏婉则游走在外围，将特制的清心丹药分发给众人，同时玉手连扬，一些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粉弥漫开来，稍稍中和了那池水散发出的甜腻惑神之气。
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不下。能量碰撞的余波在宽阔的溶洞内激荡，吹得书架上的古籍哗啦作响，池水波澜起伏。
端坐在白骨王座上的黑袍身影，自始至终未曾移动分毫，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较量。兜帽下的阴影中，那两道目光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与回忆。
良久，就在杏林盟众人内力消耗巨大，即将支撑不住时，黑袍身影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这声叹息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那凶猛攻击的鬼面骤然一滞，随即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开来，重新化为点点暗红光芒，回归到碧绿的池水之中。
压力骤减，刘文等人皆是一愣，随即大口喘息，不少队员直接瘫坐在地，汗如雨下，心中充满了后怕与疑惑。对方为何突然停手？
刘文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警惕地望向王座，拱手道：“前辈这是何意？”
黑袍身影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那是一只异常苍白、布满了细微扭曲疤痕的手，手指修长，却给人一种冰冷而有力的感觉。他轻轻挥了挥手，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拂过全场，杏林盟众人只觉得一股温和的药力渗入体内，迅速抚平了他们因对抗而躁动的气血和受损的经脉，连精神上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
这一手精妙绝伦的群体疗伤，让刘文瞳孔微缩。对方对药力和内力的掌控，已然出神入化，远在他之上。若真要下杀手，他们恐怕早已全军覆没。
“太虚针法……你得了他的真传。”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慨，“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这门针法重现世间。”
刘文心中一动，抓住话头：“前辈认识太虚一脉的祖师？”
“何止认识……”黑袍身影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低笑，笑声中充满了沧桑与苦涩。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伸向自己头上的兜帽。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他轻轻摘下了兜帽。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这张脸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年纪，五官原本应颇为清俊，但此刻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暗红色疤痕，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又勉强愈合，显得狰狞可怖。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这些疤痕，而是他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再冰冷，而是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刻骨的仇恨，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但在那疯狂的最深处，却又隐约残留着一丝属于医者的……悲悯？
这种极端矛盾的气质汇聚在同一张脸上，让人望之心悸。
“本座……墨渊。”他缓缓开口，报出了自己的名号，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众人，最终定格在刘文身上，“或许，你们更熟悉另一个称呼——‘生死阁’阁主。”
刘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墨渊前辈，你既与太虚祖师有旧，为何要创立‘生死阁’，行此等……悖逆医道之事？”他本想用“邪恶”一词，但临到嘴边又改了口，对方刚才的停手与疗伤，让他觉得事情或许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悖逆医道？”墨渊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似哭似笑，“小辈，你懂什么是真正的医道？你以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便是医道的全部？”
他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周身气息波动，引得整个溶洞的光线都明暗不定：“我曾几何时，也如你这般天真！以为凭借一身医术，便可救死扶伤，造福苍生！”
他猛地指向四周那些堆积如山的医典古籍：“你看这些！这里面记载的，是多少代医者心血智慧的结晶？可它们最终落在了谁的手里？是那些垄断知识、视平民如草芥的医道世家！是那些将救命药方视为奇货可居、待价而沽的权贵豪门！”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了数十年的愤懑与不甘：“寻常百姓，染上疑难杂症，只能等死！因为他们请不起名医，买不起昂贵的药材！而那些高高在上者，却可以凭借权势和财富，轻易获得最好的治疗，甚至……用医术来满足他们更肮脏的欲望！”
墨渊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的疤痕也因为激动而显得更加狰狞：“我当年，乃前朝宫廷首席医官，一心只想精研医术，救治更多人！可结果呢？就因为我拒绝用秘药为一位宠妃堕掉她与侍卫私通的胎儿，维护皇族所谓的‘颜面’，便遭构陷，冠以谋逆之罪！”
他的眼中迸射出滔天的恨意：“一夜之间，我满门上下，父母妻儿，徒子徒孙……近百口人，尽数被屠戮！只有我，靠着假死秘术和一身修为，侥幸逃出生天，却也被烧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段血淋淋的往事被揭开，溶洞内一片寂静，只有墨渊粗重的喘息声和池水咕嘟的轻响。杏林盟的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与复杂的神色。他们没想到，这位看似邪恶无比的“生死阁”阁主，竟然有着如此惨痛的过去。
苏婉忍不住低声惊呼，眼中流露出同情。罗俊紧握刀柄的手也微微松了松。
刘文沉默着，他能感受到墨渊话语中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和仇恨，那是足以扭曲任何人心灵的惨剧。
“所以……”墨渊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冰冷，“从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仁心救不了人，医术若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便是原罪！想要真正的‘公道’，想要不再受制于人，唯有……掌控一切！”
他抬起头，那双充满偏执的眼睛死死盯住刘文：“我创立‘生死阁’，网罗天下医道秘术，研发‘噬魂神功’这等利器，并非为了单纯的杀戮，而是要打破旧有的垄断，建立新的秩序！一个由我掌控的、无人再能凭权势欺压医者、垄断生机的秩序！纵然手段酷烈，但这是通往真正‘医道公正’唯一的路径！”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刘文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站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复仇者，更是一个因极致痛苦而理念彻底扭曲的“理想家”。他的偏执和疯狂，源于一场无法释怀的悲剧，而他的目标，竟是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去实现他心目中扭曲的“公道”。
“现在，你明白了吗？”墨渊看着陷入沉思的刘文，缓缓站起身，一股庞大无比的气势开始从他身上升腾而起，笼罩了整个空间，“你的太虚针法，是旧时代的遗物。新时代的医道，需要新的规则。臣服于我，加入‘生死阁’，你我联手，方能真正改变这个不公的世道！”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刚刚经历苦战的杏林盟众人几乎无法呼吸。最终的抉择，摆在了刘文面前。是坚持传统的医者仁心，还是接受这看似能实现“大义”的极端之路？
刘文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已然有了答案。理念的碰撞，即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