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
-20℃，-25℃，-30℃……
温度计上的红色指针像被无形的手往下拽，每一次跳动都让人心头发紧。天空始终是铅灰色的，太阳像个苍白的圆盘挂在天上，毫无温度，连雪都下得吝啬了，只有寒风卷着冰碴子，呜呜地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冰封奏响哀乐。
村里的混乱已经升级为赤裸裸的掠夺。
林默他们躲在屋里，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外面零星的冲突：有人扛着抢来的棉被狂奔，后面跟着哭喊的主人；有人撬开了村里小卖部的门，把里面剩下的几箱方便面搬空；甚至有几家房子冒出了黑烟，不知道是取暖失火，还是被人放了火。
“收音机里说，高速封了，火车也停了。”王磊抱着收音机，声音有些发颤，“市里也乱了，说有地方出现了打砸抢，警察根本管不过来。”
林默沉默地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炉火很旺，屋里温度能维持在15℃左右，这在外面已是冰窖的情况下，简直像天堂。但他知道，这种“天堂”是用堆积如山的物资换来的，而物资总有耗尽的一天。
“水快没了。”刘燕端着最后半桶纯净水，脸色发愁，“井里的水倒是没冻透，可外面那么冷，出去打水太危险了。”
院子后面的井虽然被林默提前做了保温处理，但井口周围还是结了厚厚的冰。之前他们试过打水，刚把水桶放下去，绳子就冻在了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上来半桶，还差点把人滑下去。
“我去。”林默站起身，拿起那件最厚的羽绒服，“你们看好门，我速去速回。”
“我跟你一起。”王磊也站起来，拿起斧头，“多个人照应。”
林默没反对。他穿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又在鞋子外面裹了层防滑布。王磊也做了同样的防护，两人一前一后打开门，寒风瞬间像刀子一样灌进来，让人呼吸困难。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冻成了坚硬的冰壳，踩上去一步一滑。林默走到井边，用斧头砸开井口的冰层，王磊则拿着绳子和水桶待命。
“快点。”林默低声道，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墙外。外面隐约传来争吵声，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闯进来。
王磊点点头，快速把水桶放下去。井水很深，桶撞到水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就在这时，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声粗气的喊叫：“就在这儿！我看见冒烟了！肯定有东西！”
林默心里一紧：“快！”
王磊手忙脚乱地往上拉绳子，水桶刚露出井口，就见院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有人在用东西砸门。
“操！是强子他们！”王磊急了，拎起装满水的桶就往屋里跑。
林默紧随其后，反手关上屋门，用门闩死死顶住。“苏晴！刘燕！拿东西顶住门！”
苏晴和刘燕早就听到了动静，赶紧搬来桌子和柜子，死死顶在门后。
“哐！哐！哐！”
院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夹杂着强子的叫骂：“林默！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把吃的和煤交出来！不然我们砸破门，把你们都扔出去冻成冰棍！”
“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点就赶紧出来！强哥说了，只要交出东西，就饶你们一命！”
“别他妈废话了！直接砸！”
撞击声密集得像雨点，院门上的铁链被震得哗哗作响，连带着屋门都在晃动。林默和王磊背靠着门，用尽全身力气顶住，汗水浸湿了里面的衣服，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们人太多了！”王磊喘着气，脸色发白，“至少有二十个！”
林默咬着牙，眼神冰冷。他没想到强子能纠集这么多人，看来这几天村里的混乱，让不少人都投靠了这个最“敢下手”的人。
“苏晴，把那桶柴油拿过来！”林默喊道。
苏晴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赶紧跑到墙角，抱起那桶剩下的柴油。
林默示意王磊顶住门，自己则接过柴油桶，走到窗边，猛地掀开木板。外面的人正聚在院门口疯狂撞门，没人注意到窗户这边。
“强子！”林默大喝一声。
强子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个黑影朝他飞来。他慌忙躲闪，那桶柴油“砰”地砸在地上，油洒了一地。
“妈的！又想放火？”强子又惊又怒，却也怕了那柴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兄弟们，退后点！他不敢真烧！烧了他自己也跑不了！”
撞门的人停了下来，围在门口，对着屋里叫骂，却没人敢再上前。
林默握紧斧头，冷冷地看着外面。他知道强子说得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真的放火，这房子是他们唯一的庇护所。但这桶柴油，至少能暂时吓住他们。
双方陷入了僵持。外面的人围着院门叫骂，里面的人则死死守住屋门，寒风在院子里呼啸，卷起地上的冰碴子，打在墙上噼啪作响。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汽车引擎的轰鸣？
林默和强子他们都愣住了。这天气，路面早就冻成了冰壳，普通汽车根本开不了，更何况村口的路障虽然被拆了，但路上的积雪和冰层也足以让车辆寸步难行。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出现在村口，车身上裹着防滑链，轮胎碾压在冰面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车身上还架着几根钢管，看起来像是用来撞开障碍物的。
强子那帮人下意识地停了叫骂，看向那辆越野车，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越野车径直开到院门外，停下了。车门打开，下来三个男人，都穿着厚厚的冲锋衣，脸上带着风霜，手里还拿着钢管和砍刀，一看就不好惹。
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强子他们，又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烟囱冒出的青烟上。
“这地方，我们要了。”高个子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们，滚。”
强子愣了一下，随即怒了：“你他妈谁啊？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高个子没理他，只是对身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上前，挥舞着钢管朝强子他们冲了过去。
强子那帮人虽然人多，但大多是临时凑起来的村民，哪里是这三个显然经历过打斗的男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得惨叫连连，哭爹喊娘地跑了。强子想上前拼命，被高个子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蜷缩在地上，再也不敢吭声。
解决了强子他们，高个子走到院门前，打量着那辆横放的面包车和加固的铁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里面的人，开门。”他拍了拍铁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我们只是借个地方过冬，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不会伤害你们。”
屋里的人都吓坏了。苏晴和刘燕紧紧靠在一起，王磊握着斧头，手都在抖。
林默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他不怕强子那帮乌合之众，却怕这种有组织、有战斗力的外来者。从他们的装备和行事风格来看，这些人显然不是普通村民，更像是末日里最早开始“抢地盘”的暴徒。
“怎么办？”王磊颤声问。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拼肯定不行，对方有三个人，而且看起来很能打。只能先拖延时间，再想办法。
他走到门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这地方小，物资也不多，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前面村里还有空房子，你们可以去那里。”
“少废话。”高个子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铁门，“要么开门，要么我们砸门。给你们十秒钟考虑。”
“一……二……三……”
倒计时的声音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默知道，他们没有选择了。
他看了一眼王磊和苏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开门。”他低声道，“准备好武器，见机行事。”
王磊和苏晴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斧头和手术刀。
林默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闩。
门外的高个子看着打开的屋门，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带着另外两个人走了进来。
寒风随着他们涌入屋内，瞬间吹散了些许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