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儿童医院顶级ICU的灯光,冰冷而肃穆。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煎熬;门内,是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无声战场。
安安被送进去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危象合并严重感染,病情凶险万分。期间数次下达病危通知。每一次红灯亮起,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星晚的心上。她蜷缩在走廊冰冷的椅子上,脸色比墙壁还要苍白,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灵魂已经离体。苏晴红着眼眶陪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却感觉那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顾辰屿像一座沉默的雕塑,背脊挺得笔直,站在ICU门口。他动用了顾氏所有的资源和人脉:最好的医疗团队(陈教授亲自坐镇指挥)、最稀缺的RH阴性AB型血小板和血液(从全国甚至国外紧急调配)、最昂贵的进口特效药……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扇门内,仿佛要用自己的意念为女儿筑起一道生命的屏障。
他的手机不断震动,是公司高管、是顾家父母的来电(顾父在得知孙女病危的消息后,态度有所松动,顾夫人也暂时消停了)、是各种需要他决策的急务……他一概无视。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里面生死未卜的女儿,和身边濒临崩溃的爱人。
陆远匆匆赶来,低声汇报:“顾总,白薇那边……证据链确凿,诽谤、侵犯隐私、教唆……足够她进去待几年了。顾董(顾父)也发话了,白家那边……不会再插手。”
顾辰屿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依旧死死锁在ICU的门上。白薇的下场?顾家的态度?这些在女儿的生死面前,都轻如尘埃。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ICU厚重的门缓缓打开了。陈教授一脸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走了出来。
“陈教授!”顾辰屿和林星晚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嘶哑。
陈教授摘下口罩,看着眼前这对心力交瘁的父母,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顾先生,林小姐,孩子……暂时闯过鬼门关了!命保住了!”
轰——!
巨大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林星晚淹没!紧绷了十几个小时的神经骤然断裂,她双腿一软,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
“星晚!”顾辰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虚脱的身体和劫后余生般滚烫的泪水浸湿他的衬衫,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的男人,也终于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但是,”陈教授语气转为严肃,“孩子的基础病还在,骨髓造血功能衰竭的问题没有解决。这次是侥幸,下次……必须尽快进行骨髓移植,这是唯一根治的希望。”
骨髓移植!林星晚的心再次揪紧。她和顾辰屿立刻做了配型。几天后,结果出来:顾辰屿是半相合,林星晚不匹配。寻找全相合骨髓的过程漫长而充满不确定性,安安脆弱的身体随时可能再次崩溃。
就在希望似乎再次蒙上阴影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顾辰屿的父亲,顾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顾宏远。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向来威严冷硬的老人,第一次踏进了孙女的病房。他看着无菌舱里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瘦弱苍白却有着酷似儿子眉眼的小女孩,眼神复杂难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去做了骨髓配型。
结果出来:全相合!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顾辰屿。他看着报告单上“全相合”三个字,再看看病床上沉睡的女儿,最后看向沉默地站在窗边的父亲,心中百感交集。
顾宏远依旧板着脸,语气生硬:“我顾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更不能被病魔带走。手术,尽快安排。费用……顾家负责。” 这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妥协和认可。
有了全相合的骨髓源,手术被迅速提上日程。手术前夜,顾辰屿守在安安的无菌舱外。林星晚走过来,将一杯温水递给他。两人并肩站着,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熟睡的女儿。经历了生死考验,所有的隔阂、猜疑、怨恨,似乎都在无声中消融了许多。
“谢谢你……”林星晚的声音很轻,打破了沉默。
顾辰屿侧头看她,眼神温柔:“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安安。”林星晚的眼圈又红了,“也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让我相信你。”
顾辰屿的心被狠狠触动。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栏杆上的、依旧有些冰凉的手。这一次,林星晚没有挣脱。
“星晚,”顾辰屿的声音低沉而郑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安安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让我用余生,好好爱你们,补偿你们。”
星河璀璨,透过病房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星晚看着顾辰屿眼中深沉的爱意、悔恨和小心翼翼的期盼,再看着无菌舱里女儿恬静的睡颜,心中那片荒芜的废墟上,终于有温暖的春风吹过,带来了新生的绿意。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无声滑落,却是释然与希望的泪水。
手术非常成功。安安在顶级医疗团队的照料和亲生爷爷提供的健康骨髓下,顽强地挺了过来,新生的造血干细胞在她的身体里开始工作。恢复的过程漫长而充满希望。
半年后,南屿的海边。
夕阳将天空和大海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细软的沙滩上,留下三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顾辰屿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高高地举着咯咯直笑的安安,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飞咯!安安号小飞机起飞咯!” 安安张开小手,兴奋地尖叫着,小脸红扑扑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快乐和健康的光彩。阳光将她新长出的、柔软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林星晚跟在后面,赤着脚踩在温热的沙子上,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淡蓝色的棉布长裙。她看着前方那对嬉闹的父女,脸上带着恬静而满足的笑容。这半年来,顾辰屿用行动兑现了他的承诺。他放下了大部分工作,陪着安安康复,陪着她画画,笨拙地学着做家务,将她们母女的生活安排得妥帖安稳。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总,而是一个会为了女儿学会扎辫子、会为妻子笨手笨脚煮一碗面的普通男人。顾家那边,在顾宏远的默许和安安这个“小太阳”的融化下,坚冰也在慢慢消融。顾夫人虽然依旧别扭,但至少不再恶语相向,甚至偷偷让人送来过几次昂贵的儿童营养品。
生活,终于回到了它应有的温暖轨道。
“妈妈!快来追我们呀!”安安在爸爸脖子上扭过头,兴奋地朝林星晚挥手。
林星晚笑着加快脚步追上去。顾辰屿放下安安,小家伙立刻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妈妈怀里。顾辰屿也走过来,自然地伸出手臂,将母女俩一起拥入怀中。
夕阳的余晖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个完整的、牢不可分的符号。海风送来潮湿温暖的气息,夹杂着安安身上淡淡的奶香和顾辰屿身上清爽的皂角味。
“妈妈,你看!星星出来啦!”安安指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幕,兴奋地喊道。
果然,深蓝色的天幕上,开始有零星的、明亮的星辰闪烁起来。
“是啊,星星出来了。”林星晚仰头望着星空,眼神温柔而宁静。
顾辰屿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拥着她们的手臂收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笃定和温柔:“星河长明。星晚,安安,我们回家了。”
星河在上,长明不灭,温柔地注视着沙滩上紧紧相拥的一家三口。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岸边,像一首永恒的、祝福的歌谣。那些曾经的伤痛与误会,如同沙滩上的脚印,终将被时光的潮水抚平。而他们共同拥有的未来,如同这浩瀚的星河,才刚刚开始闪耀,充满了无限可能和温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