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感觉自己像是在深海中下沉，又像是在星空中漂浮。
包裹他的并非水流，而是一种粘稠、温暖、带着咸腥与古老檀香混合的“介质”。他怀中的油布包裹早已散开，格里芬的便笺与恩佐的日记在身周缓缓悬浮，如同沉船中漂浮的遗物。迪莫紧贴着他的胸口，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像是在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路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
咚。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搏动，穿透介质，震得洛克五脏六腑都在共鸣。那不像心跳，更像某种……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机械引擎，在极远处一次艰难的泵压。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搏动逐渐规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与……饥渴。
黑暗开始褪去，并非因为光芒，而是周围的“介质”变得稀薄、透明。洛克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腔体之中。
这不像任何生物的体内。穹顶是高耸的、布满扭曲筋络与金属管道的暗红色“天空”，那些筋络如同山脉般起伏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空间微微震颤。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有粘稠的、泛着诡异磷光的“液体”缓慢流淌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之前闻到的复杂气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肉香。
而在腔体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岛屿”。
那是由森白巨大的鲸骨作为地基，珊瑚、珍珠、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神殿。神殿风格华丽到奢靡，却透着一股陈腐的、强行维持辉煌的衰败感。无数泛着微光的水母和透明的小鱼在神殿周围游弋，像忠诚又麻木的守卫。
神殿最高处的王座上，坐着“祂”。
洛克的第一感觉是“庞大”。并非体型，王座上身影的轮廓与寻常洛克族成年男性相仿，而是某种精神上的压迫感，如同面对一片随时会倾覆的、喜怒无常的海洋。
祂身着仿佛由最深邃海渊编织而成的墨蓝长袍，其上星光点点，却不是浪漫的星辰，而是冰冷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黑暗星云。海蓝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面容英俊得近乎邪异，皮肤苍白，嘴唇却红得滴血。最让人不安的是祂的眼睛——虹膜是不断旋转的漩涡状，深处仿佛沉没着无数船只与亡魂。
海皇，波塞冬。
仅仅是目光的垂落，就让洛克感到呼吸困难，仿佛万吨海水压在了胸口。
“一个小洛克……还有一只……有趣的光系小宠物。”波塞冬的声音直接在洛克脑海中响起，温和、醇厚，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慈祥，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空洞与疏离，“跨越星海而来，真是勇敢。或者说……无知者无畏？”
洛克咬牙，努力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威压，护住怀里的迪莫，也试图抓住身边漂浮的便笺与日记。“我……我是洛克！我带来了格里芬院长和恩佐的……”
“我知道你带来了什么。”波塞冬轻轻抬手，洛克身边的便笺与日记便不受控制地飞向祂的掌心。祂甚至没有翻阅，只是用指尖拂过那些纸张，脸上便露出一种混杂着缅怀、厌倦与极度冷漠的神情。
“格里芬……总是这么爱操心。还有恩佐，我那可怜的、迷路的孩子。”祂叹了口气，声音里竟真的挤出了一丝“悲伤”，“坐吧，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想，你有权利知道，你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而我们……又究竟是谁。”
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洛克带到神殿下方一个较小的珊瑚座椅上。迪莫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
波塞冬没有立刻开始讲述，而是先环顾这座鲸骨神殿，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你，对你，我不需要欺骗。”
“首先，孩子，”波塞冬的声音变得平直，那种虚伪慈爱褪去了一些，露出底下岩石般的冷酷，“忘掉你学过的所有关于‘神创世界’的传说。那都是骗小孩的，为了维持秩序必要的谎言。”
“我们——我，修罗王，收割者，还有其他一些你或许听过或许没听过的‘神明’，不是什么天生的神圣。我们曾经只是地球上普通的生灵——人。”
洛克屏住呼吸。
“我们来自一个美丽的蓝色星球，我们管它叫地球。和你们的卡洛西亚大陆很像，或是说你们的卡洛西亚就是我们照着地球造出来的。有山川湖海，有万物生灵。”波塞冬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背诵一份枯燥的报告，“我们发展科技，探索宇宙，直到……我们掌握了从重元素中聚变出能量的技术，本意是获取无尽能源。”
“但武器造出来，总是要用的。一些狂人用这项技术点燃了我们脚下的行星，他们用行星本身作为燃料，进行了一场毁灭性的重核聚变实验。整个太阳系被这场失控的灾难毁得面目全非。”波塞冬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我和一小部分幸存者，在最后时刻登上了这艘星际殖民船——‘菲特拉号’，仓皇逃亡。”
“我们原本的目标是半人马座阿尔法星，一个可能有新家园的地方。”波塞冬的语气忽然变得晦涩，“但飞船上……出了些‘状况’。船上的智能铁皮机器人，和我们这些血肉之躯的幸存者，在航行方向和控制权上产生了分歧。冲突发生了……那场争斗很惨烈，最终我们人类夺回了控制权，但飞船也在混战中受损，我们偏航了，朝着银河系之外的黑暗深渊一路飞去。”
波塞冬顿了顿，那漩涡般的眼睛看着洛克，似乎在评估他能否理解。
“飞船的能量还能维持很久，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祂说“食物”这个词时，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飞船太小，无法合成足够的有机物。在漫长的航行中，我们吃光了储备，然后……”
祂没有说下去，但神殿里那股甜腻的肉香似乎更浓了。
洛克胃里一阵莫名恶心翻腾。
“最终，我们面临选择：要么全体在饥饿和疯狂中消亡，要么……换一种方式‘活下去’。”波塞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狂热，“我提出了一个方案：我们将自己的意识，从脆弱易朽的血肉之躯中剥离出来，转化成纯粹的数字信息。也就是变成‘数字化生命’。然后，我们用飞船上为殖民新家园所储备的最后资源，在虚拟层面，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可以容纳我们意识的世界。”
“我给他们创造了一个美好的明天，一个没有饥饿、没有痛苦、可以随心所欲的永恒伊甸园。这个‘明天’，只要你足够‘优秀’，能够拿到数字化的船票，你就真的能到达。”波塞冬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扭曲的自得，“这就是卡洛西亚大陆的起源。是我们，给了所有合格者第二次生命。”
洛克感到一阵眩晕。游戏世界？数字生命？这一切……
“菲特拉号，就是这艘飞船的名字。”波塞冬指了指脚下，“而你现在所在的‘鲸鱼岛’，其实是我数字化后的意识，与飞船部分环境模拟系统结合形成的……一个‘管理终端’。外面那头驮着岛屿的巨鲸，是系统具现化的形象之一。”
“我们这些最初的船员，凭借对系统的了解和管理权限，成为了你们口中的‘神明’。”祂的语气理所当然，“我们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制定规则，引导文明发展。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给了无数意识一个可以存在的‘伊甸园’！”
“那……噩梦是什么？”洛克想起恩佐日记和格里芬便笺里反复提及的恐怖存在。
波塞冬的脸色第一次阴沉下来。
“垃圾代码。”祂冷冷地说，“或者说，怨念。那些在飞船上被……‘淘汰’的船员，他们临死前强烈的负面情绪，混合着系统转换时的错误数据，形成了一种恶性的、自我复制的程序。我们叫它‘噩梦’。它像病毒一样在系统底层游荡，本能地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也就是不稳定、可能引发系统崩溃的错误点，然后将其吞噬、同化，壮大自己。”
“恩佐……”洛克脱口而出。
“恩佐，就是这样一个‘漏洞’。”波塞冬的声音变得复杂，“他……很特殊。他的意识数据来源有问题，不完整，充满了矛盾。他的存在本身，就对系统稳定性构成威胁。更糟的是，‘噩梦’已经认定他就是最大的漏洞，一直在追猎他。”
“所以你们就要消灭他？”洛克握紧了拳头。
“不然呢？”波塞冬反问，语气冰冷，“一个漏洞，吸引着致命的病毒。为了保护整个系统，为了保护卡洛西亚亿万万生灵的存续，清除一个不稳定的错误，难道不是最合理的选择吗？格里芬试图保护他，结果呢？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我承认，我的手段或许……不够温和，但我的初衷是为了大局！”
祂看着洛克，试图在那年轻的脸上找到理解甚至认同。
“你以为神明无所才能？不，孩子。我们只是被困在飞船里、靠着吞噬同伴才活下来、又不得不创造一个虚假世界来自我欺骗的……可悲的幸存者。我们手上沾满罪孽，但我们别无选择！我们给了你们生命，给了你们一个可以做梦的世界！这难道不是一种……慈悲吗？”
波塞冬的叙述简洁、直白，将一场跨越星际的悲惨逃亡、同类相食的黑暗抉择、创造与统治的“必要性”包装成一个无奈但高尚的救世故事。祂巧妙地将自己置于一个负重前行的“守护者”位置，将所有残酷行为归咎于生存的必然与对“大局”的维护。
祂甚至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孤独”。
但此刻，洛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这番“坦白”越是“真诚”，越是透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冷酷与自欺欺人。
……
波塞冬似乎很满意自己营造的气氛。祂将目光投向洛克怀中的迪莫，那双漩涡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
“现在，说说你带来的这个小家伙吧。”波塞冬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你知道吗，洛克？我们一直在寻找光系精灵王。它是这个虚拟世界一个极其特殊的‘密钥’，一个……稳定锚点。但很久以前，它失踪了。”
“我们用‘追位魔法’定位了很久，终于发现……”祂指向迪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原来它并没有消失，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了——就是这个小家伙，迪莫。它选择了你，这很好，说明你是个纯净的孩子。”
洛克心中警铃大作，将迪莫抱得更紧。
“把它给我，孩子。”波塞冬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它对你们而言只是一只强大的宠物，但对我们、对整个世界的稳定至关重要。我需要用它来完成一些……必要的调整，确保噩梦再也无法威胁这个世界。”
“不！”洛克后退一步，尽管无处可退，“迪莫是我的伙伴！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伙伴？”波塞冬哑然失笑，那笑容里充满了神祇对凡人情感的轻蔑，“幼稚。在世界的存续面前，个体的羁绊毫无意义。把它给我，这是为了所有生灵。”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强行攫取了迪莫！洛克只觉得怀中一空，迪莫已经化作一团光球，飞入了波塞冬的手中！
“迪莫！”
波塞冬眼笑眉开，如同获得了最珍贵的宝物。祂双手捧着光球，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启动某种复杂的提取仪式。神殿的鲸骨地基发出共鸣，周围的能量开始向光球汇聚。
然而，几秒钟后，波塞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疑惑，转为惊愕，再变为狂怒！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精元呢？！光系精灵王最核心的本源精元呢？！”祂咆哮起来，声音震得神殿簌簌发抖，那副“慈祥守护者”的面具彻底粉碎，露出底下扭曲的暴君面孔。
祂猛地将光球砸在地上！光球弹跳几下，黯淡地滚到洛克脚边，重新变回迪莫的模样，显得萎靡不振，但核心确实空空荡荡。
“雪莉！！！”波塞冬仰天怒吼，这个名字仿佛点燃了祂最深的恨意，“又是你这个贱人！在飞船上就是你！现在，又是你！是你提前取走了光系精元，藏了起来！你这个婊子！你毁了我们的完美转化！你毁了我们的永生计划！你死了还要阴魂不散地跟我作对！！！”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祂身上爆发！洛克被狠狠压倒在地，骨骼咯咯作响，几乎要被碾碎！神殿周围游弋的水母和小鱼瞬间爆裂成团团血雾！
……
就在波塞冬的怒火要将洛克和虚弱的迪莫一同湮灭时。
洛克腰间，那个油布包裹的残片里，一个不起眼的、菲尔特质地粗糙的纪念小口袋，突然裂开了。
一点翠绿的光芒，如同早春最倔强的嫩芽，顶开了口袋的缝隙。
然后，它开始生长。
不是缓慢的生长，是爆发！
粗壮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翠金根须瞬间扎入鲸骨神殿的地面，疯狂汲取着其中蕴含的、混杂了神性能量与无尽怨念的养分！主干冲天而起，枝叶舒展，每一片叶子都如同最锋利的碧玉刃，边缘流转着古老的符文！
光芒凝聚，化形。
一尊身披古朴叶甲、头戴荆棘神冠、面容刚毅如磐石、眼中燃烧着沉淀了无尽岁月怒火的身影，屹立在神殿中央！其气息与波塞冬的污浊海洋神力截然不同，它磅礴、纯净、带着大地深处最原始的生命律动与……审判意志！
神草系，蹦神！
他一直伪装成一颗普通的“蹦蹦种子”，藏在菲尔特留给洛克的遗物中，忍辱负重，跨越星海，终于在此刻，于仇敌面前，显露出真正的神威！
波塞冬的狂怒被打断，祂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瞳孔收缩：“这股气息……是你？！你居然没死？！还跟条狗一样躲了这么久，终于肯现身了？！”
蹦神没有理会波塞冬的辱骂。他先看了一眼几乎被威压碾碎的洛克，一根柔和的藤蔓瞬间伸出，将洛克和迪莫卷到自己身后，隔绝了大部分压力。
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波塞冬，那目光冰冷如万古寒冰，声音低沉，却比波塞冬的咆哮更具穿透力：
“美化够了吗？海皇大人？还是该叫你……飞船上的厨师长，专精‘肉类加工’的刽子手波塞冬？”
波塞冬脸色剧变。
蹦神向前一步，脚下的翠金根须蔓延，与波塞冬的黑暗神力分庭抗礼，竟隐隐占据上风（神草系对水系的部分克制在此显现）。
“你告诉这个小洛克，地球毁于重核聚变灾难？逃亡？那场实验的激进派领袖里，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吗？”蹦神的声音充满了讽刺，“飞船偏航是因为和机器人冲突？那冲突难道不是你为了夺取人类领导权，故意煽动对立、激化矛盾才爆发的吗？！你许诺的‘美好明天’？那个明天只属于你自己！”
“你说创造卡洛西亚是为了解决粮食短缺？给所有人第二次生命？彻头彻尾的谎言！”蹦神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审判的雷霆，“你，波塞冬，还有你们这群所谓‘神明’，根本就是一群技术半吊子的彩笔程序员！你们斗死了真正懂得操作飞船系统的智能机器人，自己却根本玩不转这艘‘菲特拉号’的底层系统！”
“你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虚拟伊甸园！”蹦神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你是要用这个名为‘卡洛西亚’的庞大虚拟世界，去欺骗飞船的主机！让主机误以为我们已经成功抵达了新的殖民地，从而将飞船上为真实殖民地储备的、本应用于建设新家园的巨额能源和资源，全部划拨给你们这些寄生虫维持的虚拟世界！”
“你们不是在创造新世界，你们是在盗窃未来！用整个文明的希望，来喂养你们永无止境的私欲！”
“而那些‘精灵王’，”蹦神矛头直指波塞冬最核心的阴谋，“就是你们设置的、高效收集和提纯这些被盗能源的节点！你们推动王国收集精元，不过是想更方便地榨取！”
“至于噩梦，它确实是病毒，但它追猎的‘漏洞’，真的是像恩佐那样无辜的异常数据吗？”蹦神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波塞冬，“恩佐不过是你们故意污染数据、制造出来吸引火力的替罪羊！”
“你和修罗王、收割者早就貌合神离！你们都想独占光系精元，弥补自身缺陷，成为系统唯一的主宰！所以你才故意泄露情报，诱使他们去地面与恩佐死斗！你想借刀杀人，除掉所有竞争者！”蹦神的声音响彻神殿，“我说得对不对？！波塞冬！”
波塞冬的面孔在愤怒与惊惶中扭曲，祂咬牙切齿：“住口！你这背叛者！当年在飞船上，你就拒绝配合，还妄图用可笑的植物光合作用理论来替代……你懂什么！没有我们的‘管理’，这个世界早就崩溃了！”
“管理？”蹦神悲愤地大笑，“把我的妹妹‘蹦妹’，还有雪莉……那些被你们害死、却残存着善良意志的意识碎片，强行改写、植入这个游戏世界，变成所谓的‘NPC’，用她们残留的‘爱’与‘守护’信念来润滑这个吃人机器，让被饲养者更温顺……这就是你的‘管理’？！”
祂的眼中终于落下泪来，那泪水滴落在地，竟化作璀璨的宝石，又瞬间被怒火蒸腾：“波塞冬！你吃掉了我的妹妹！今天，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千叶缭乱】！”
不再需要任何废话！压抑了无数岁月的仇恨与真相，化作了最直接、最狂暴的力量！
蹦神双臂一震，身后瞬间展开无数道翠金色的叶刃虚影，如同孔雀开屏，又如同审判之轮！每一道叶刃都蕴含着斩断规则、净化污秽的神力，化作毁灭性的风暴，朝着波塞冬席卷而去！
波塞冬又惊又怒，咆哮一声，周身涌起滔天的冥海黑潮，无数狰狞的海怪虚影从黑潮中跃出，迎向叶刃风暴！
“你以为在我的神域里，你能赢我？！痴心妄想！”
鲸鱼岛本身轰鸣起来，岛屿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开始散发出污浊的黑暗能量，汇入波塞冬的冥海之中！这是祂的主场，祂可以调动整个“鲸鱼岛”系统模块的力量！
“这个世界不该有神，神明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翠金色的叶刃风暴与无边冥海黑潮狠狠冲撞在一起！没有巨响，只有两种极致法则力量相互湮灭、侵蚀时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滋滋声！能量乱流将神殿撕扯得摇摇欲坠，鲸骨崩裂，宝石化为齑粉！
蹦神攻势凌厉，叶刃每每能切入黑潮核心，逼得波塞冬不断后退，看起来确实占据了上风。但波塞冬背靠鲸鱼岛，能量似乎源源不绝，黑潮被击散一波，立刻有更浓稠的一波涌上，并且带着整个空间对蹦神的隐隐排斥与压制。
战斗陷入惨烈的僵持。
每一秒，都有庞大的能量在湮灭，都有法则的碎片在崩飞。
被蹦神护在身后的洛克，紧紧抱着虚弱的迪莫，看着眼前这超越想象的神战，看着那在风暴中若隐若现的、代表着贪婪、虚伪与无尽罪孽的波塞冬，又看着那为复仇，为这个世界燃烧自己的蹦神……
少年胸中，那股自可丽希亚和菲尔特死后就一直燃烧的悲愤之火，与眼前这赤裸裸的终极黑暗真相混合，并没有将他压垮，反而点燃了某种更深沉、更决绝的东西。
他的目光，越过激战的神明，投向这片诡异神殿的更深处，投向那搏动的、仿佛承载着一切罪恶根源的鲸骨与筋络。
他知道，最终的答案与终结，或许并不在眼前这场战斗的胜负。
而在更黑暗的根源，在那艘名为“菲特拉”的、承载着所有罪与罚的绝望方舟最深处。
但他需要力量。需要能够刺穿一切虚伪与黑暗的力量。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枚似乎空空如也、却又与迪莫有着最深羁绊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