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佐联军刚打入皇城,胜利的喧嚣尚未完全沉淀,王城废墟的上空,云层忽然泛起不自然的金白色泽。
一股威压,便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云层。
十二道身影在左侧显现,星座虚影在他们身后轮转。右边,三团更耀眼的光辉中,六翼天使执剑而立,身旁一光一暗两位姐弟静默悬浮。
在云层的更后方,隐约还有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沉稳的气息在蛰伏、观察,如同垂钓者稳坐云端。
“清扫异常。”觉醒大天使的声音像冰冷的钟磬,每个字都敲在废墟的残骸上。
十二星宫闻令而行。
羡慕、嫉妒、恨迎了上去。
冒顿的铁蹄第一个踏下,地面炸裂的震荡波让羡慕一个踉跄。炫音牛魔王的冲锋接踵而至,嫉妒勉强撑起的虚弱光环像肥皂泡一样破碎。恨的巨叉挥到一半,伊丽莎白的炼狱倒影已在他脚下燃起。
然后是狮子的爪、处女的石化目光、天蝎的毒刺。
三兄弟倒下时,甚至没撑过三个呼吸。羡慕的肋骨断了三根,嫉妒的右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恨的脸上爬满了紫黑色的毒纹。他们倒在瓦砾里,血沫从嘴角往外冒,眼睛还死死瞪着天空。
库伦想救。他刚动,权天使的圣光就压了下来。那光温柔又沉重,像一整片天空塌在肩头。他的骨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脚下砖石寸寸碎裂。
斯诺克在另一边,堕天使的幽光缠绕着她。她精于算计,可那光不按常理——她攻,光就变成治疗;她守,光就偷走她的力气。她踉跄后退,虎口裂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恶魔叮死死盯着觉醒大天使。
他闻到了那股味道——混在神圣香气下的、草叶枯萎腐烂的味道。圣藤草王死时,就是这种味道。
“是你……是你一刀杀了草王!”恶魔叮声音发颤,但还是迎了上前。
恶魔叮身体膨胀、变形,骨刺穿透皮肤,他进化为恶魔伯爵仰天长啸,化作一道黑电扑向天空。
觉醒大天使终于动了动。她甚至没挪步,只是抬起剑。
圣炎斩落。
第一剑,劈散黑炎。第二剑,斩裂骨甲。第三剑,恶魔伯爵从半空坠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坑。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胸口一道焦黑的剑痕深可见骨。
恩佐一直在观察。
他看着羡慕嫉妒恨倒下,看着恶魔叮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
然后他动了。
没有残影,只是很平常地向前走了一步。
射手宫的星矢正射向坑里挣扎的恶魔叮。
恩佐恰好走到那条轨迹上,抬起左手。
星矢停在他掌心前三寸,悬在空中颤抖。
恩佐看了一眼,手指轻轻一弹。
星矢调头飞回,速度比来时更快。奥狄斯狼狈侧身,箭矢擦着他的金甲掠过,在肩头留下一道白痕。
权天使的圣光正要彻底压垮库伦。恩佐走到那片光域边缘,伸出手,像撩开帘子一样,在光幕上轻轻一拨。
光乱了。
不是破碎,是乱——圣洁的光像被搅浑的水,流转的韵律突然卡顿。库伦肩头一轻,趁机向后滚出三丈,大口喘气。
堕天使的幽光正缠绕着斯诺克的脖颈。、
恩佐路过时,手指在虚空轻点了一下。
幽光突然松脱,斯诺克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咳嗽,脸憋得青紫。
最后,他走到觉醒大天使面前。
她终于认真起来,双手握剑,圣炎在剑身升腾,身后六翼完全展开。这一剑凝聚了她作为天界统治者的权能——审判,锁定必中,裁决即死。
剑落。
恩佐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剑尖侧面,轻轻一敲。
像敲一枚松动的钉子。
“叮。”
剑偏了三寸,擦着他肩膀斩落,在地面犁出十丈长的沟壑。
觉醒大天使的剑,第一次斩空。
“天界的主人,神界的走狗,”恩佐的声音毫无波澜,“就这吗?”
觉醒大天使保持着劈斩的姿势,僵在原地。她完美的战斗节奏里,出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断层。
全场安静了一瞬。
然后十二星宫和三天使同时动了。
这一次,他们不再保留。火海、冰瀑、雷暴、圣光、暗影、撕裂空间的巨力、扭曲时间的波动……所有力量混成一片毁灭的潮汐,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央那个黑袍身影。
恩佐开始移动。
他在各种颜色的毁灭能量里穿行,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最稀疏的间隙。火焰烧到他衣角时自动分流,冰锥射到面前突然转向,圣光落在他头顶却像水遇荷叶般滑开。
他偶尔抬手,有时是挡,有时是引,有时只是轻轻一挥。
每一次抬手,就有一道袭来的神力失控——要么撞上另一道,要么偏转飞向天空,要么干脆无声无息地消散。
他像走在暴雨里,却片雨不沾身。
但雨太密了。一道雷光擦过他的侧脸,留下焦痕。一道空间裂缝撕开他的袖口,血珠渗出来。他的呼吸渐渐沉重,黑袍被各种残余能量灼出无数破洞。
就在他侧身避开一道时光漩涡的刹那——
破晓来了,而且直接【曦光霁曙】觉醒。
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杀意。那杆晨曦长枪流辉,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恩佐背后,枪尖离他的后心只剩一寸。
“【流辉】!”
这一寸,是生与死的距离。
“大人——!!!”
坑底,恶魔叮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喊。
他没有力气飞起来了。于是他用尽所有,燃烧了伯爵形态残余的一切,燃烧了灵魂里最后的光,把自己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
用身体,撞向那杆枪。
噗嗤。
枪尖入肉的声音很轻。
恶魔伯爵的形态在空中溃散,变回那个圆滚滚、黑漆漆的小家伙。枪贯穿了他的胸口,把他像个破娃娃一样挑在半空。
破晓皱眉,振腕甩枪。
小小的身体飞出去,摔在碎石堆里,滚了两圈,不动了。
第二枪紧接着刺来——这一次,真正对准了恩佐的后心。
恩佐刚回头。
他看见了空中洒落的紫黑色血珠,看见了碎石堆里那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
也看见了破晓那杆枪。
恩佐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右手并指如刀,没有魔力光华,没有气势爆发,只是对着刺来的【流辉】枪尖侧面,轻轻一拨,一引,一弹。
“【无刀取】!”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仿佛规则本身被拨动的轻响。
破晓志在必得的第二记【流辉】,枪尖蕴含的“贯穿”、“定义”、“晨曦净化”等无数强大法则概念,在触及恩佐指尖的刹那,仿佛撞上了一面绝对光滑、绝对致密、且完全逆向运转的“规则镜面”!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概念,所有的杀意,非但没有刺入,反而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原封不动、甚至倍增幅返!
长枪【流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枪身瞬间布满裂痕!那股被弹反回来的、融合了破晓自身全力一击与恩佐“无刀取”玄奥加持的恐怖力量,如同失控的洪荒猛兽,沿着枪杆逆冲而上,狠狠轰入了破晓的体内!
破晓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一捧飘散的光尘,被风吹散了。
天空突然很安静。
恩佐没有看他们。
他转身,走向那堆碎石。
脚步有点晃,可能是伤,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他跪下来,用手扒开碎石,动作很轻,怕碰碎什么似的。碎石下面,恶魔叮小小的身体露出来,胸口一个窟窿,血已经流得慢了。
恩佐把它抱起来。
还温着,软软的。
恶魔叮的眼皮动了一下,睁开一条缝。黑溜溜的眼睛没什么神采了,只是看着他。
然后,它很努力地,动了动尾巴尖。
粗糙的小倒刺,在恩佐手腕上轻轻刮了一下。
痒痒的。
恩佐明白了恶魔叮的意思。
恩佐抱着它的手臂紧了紧。
他开始摸口袋,左边摸完摸右边,摸得很急。最后把内衬都撕开了,才从最深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
小鱼干。纸都黄了,油渍渗出来,但没破。
他颤抖着撕开,捏出一根,递到那小嘴边。
“吃。”
声音哑得厉害。
恶魔叮的鼻子动了动,小舌头伸出来,极快地在鱼干尖上舔了一下。
就一下。
然后眼睛慢慢合上了,脑袋歪进他臂弯里,尾巴垂来下去。
再也不动了。
恩佐一只手抱着它,一只手捏着那根小鱼干。
他低着头,看着怀里那个再也不会喊“恩佐大大”的小家伙,看着那根被舔了一下的、金黄的鱼干。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滚出来,掉在恶魔叮冰凉的小翅膀上,洇开一小块深色。
他找到了小鱼干。
但是他听不见恶魔叮的声音了,只剩下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