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泉湖的晨雾尚未散尽，长老会议厅内的沉默却已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水晶穹顶过滤的天光斜照在长桌上，将精灵长老们凝重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巴洛克大师的拳头搁在桌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桌面捶出一个矮人符文。
“……综上所述。”精灵大长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每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无形的涟漪，“艾莉娅·逐风者与巴恩·石拳的伤势，已经超出了‘治疗’的范畴。维系他们生命的那层灰银色能量，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规则烙印’——它在维持生机的同时，也在缓慢改写他们的存在本质。”
他的目光转向悬浮在半空的水晶镜面。镜中映出三间静室：
艾莉娅躺在翠绿色的光茧中，左肩那道被灰银能量覆盖的伤口，正随着“生命摇篮”的脉动发出微弱的共鸣。巴恩的断臂处，能量膜已经生长出细密的、类似金属与岩石混合的奇异纹路。X-23胸口的双色印记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周围的维生符文阵轻微震颤。
“至于陆凡阁下，”巴洛克大师的声音沙哑而压抑，“俺检查了三天三夜。他的身体现在就是个……‘空壳引擎’。生命体征近乎为零，但体内沉睡着某种……俺说不清楚的东西。不是魔力，不是战气，甚至不是混沌能量本身——是更原始的、像是‘万物最初的那缕震颤’。”
一位高阶德鲁伊站起身，手中捧着一片发光的叶片：“我们尝试了十七种灵魂呼唤仪式。最古老的‘先祖之音’，能穿透星界壁障的‘月光桥’，甚至冒险动用了禁忌的‘冥河回响’……全部无效。他的意识不在我们能触及的任何一层维度。”
“不在星界，不在影界，也不在元素位面。”另一位精灵学者补充，声音带着困惑与敬畏，“大长老用‘世界树之眼’窥探时，只看到一片……无法描述的‘混沌之海’。那不是虚空，不是黑暗，而是……一切可能性尚未分化前的原始状态。陆凡阁下的意识，就沉在那片‘源海’的最深处。”
厅内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中多了一种近乎绝望的重量。
“所以，”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必须承认：涌泉湖的知识，救不了他们。”
莉拉娜长老扶着门框走进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走路时需要年轻精灵搀扶，但那双眼睛——那双曾在永冻废土的冰风中燃烧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长桌尽头，在水晶镜面前停下。
“长老，您的身体——”有人想劝阻。
“我的身体会恢复。”莉拉娜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他们的时间不会等。那层灰银能量每存在一刻，艾莉娅和巴恩的灵魂就多一分被‘改写’的风险。陆凡的意识在源海中沉得越深，就越可能被‘同化’，再也找不到归途。”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去那些比精灵历史更古老的地方，去那些连矮人史诗都只敢用隐喻记载的禁地，寻找唤醒他们的方法。”
“但去哪里？”一位年轻的将军问，“连大长老都——”
“去三个地方。”莉拉娜竖起三根手指，每说一个，就弯下一根，“第一，亚历山大城的大图书馆。那里收藏着上个纪元、甚至更早文明的禁忌知识。关于‘源海’、‘混沌行者’、‘意识锚定’的记载，可能只存在于那里。”
“第二，元素疆域。”巴洛克大师接口，眼中闪过矮人特有的、面对难题时的兴奋光芒，“风、土、水——纯粹的原始元素，可能是锚定陆凡意识与现实的最好‘坐标’。但那些老古董脾气古怪，得有人去‘谈谈’。”
“第三，”莉拉娜的第三根手指弯下，“我们需要找到X-23的‘同族’——如果还有的话。它体内的印记与混沌能量共存的方式，可能本身就是一种‘解法’。而最了解林语者的，只有林语者。”
计划清晰，但执行者呢？
莉拉娜的目光落向厅内几个身影：“莱戈拉斯·轻羽。”
那位曾在永冻废土边缘接应他们的年轻游侠立刻起身，右手抚胸。
“你熟悉艾莉娅的一切，包括她的战斗习惯、思维模式、甚至潜意识里的恐惧与执着。如果她的意识需要‘引导者’，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布伦特·铜锤。”她看向那位沉默的矮人特使。
布伦特起身，没有多余动作，只是点了点头。
“你的‘大地共鸣’天赋，在寻找土元素疆域和与矮人先祖遗迹沟通时不可或缺。而且，”莉拉娜顿了顿，“巴恩曾说过，你是他见过唯一能用符文‘听懂石头说话’的矮人。我们需要这种能力。”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那个穿着学者袍、正低头在羊皮卷上疯狂记录什么的人类身上：“阿尔瓦·星尘先生。”
中年学者吓了一跳，眼镜差点滑落，慌忙站起：“在、在！”
“你对亚历山大城官僚体系的了解，以及那些……‘非正统’的知识获取渠道，是我们进入大图书馆的关键。”莉拉娜的语气不容置疑，“更重要的是，你是唯一一个在‘规则风暴’后，能完整描述出能量衰减数学模型的人。我们需要你的脑子。”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犹豫，齐声应诺。
“准备期，三天。”精灵大长老最终拍板，“圣地会提供最高规格的魔法装备和补给。但记住——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带回方法’，不是‘解决问题’。如果遇到无法逾越的危险，活着回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会议散了。莉拉娜没有离开，她独自站在水晶镜面前，看着镜中沉睡的四人。
忽然，监测室的精灵学者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块发光的水晶板：“长老！陆凡阁下的生命监测——有异常波动！”
水晶板上，一条原本平坦如死水的生命韵律曲线，在半个时辰前，出现了一串极其微弱、但规律完美得惊人的脉冲波。每一波的间隔完全相同，振幅完全一致，就像……某种精密的钟表在深海之下发出报时。
“这不是生命体征恢复。”大长老凝神感应后，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震动，“这是……‘印记回响’。他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正在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对外界某个特定的‘频率’做出回应。”
“频率？”莉拉娜追问。
大长老闭上眼睛，手指轻触水晶板。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是……‘出发的决心’。刚才会议确定派遣小队时，那种‘无论多难都要去做’的集体意志波动，与他体内力量的某个‘弦’产生了共鸣。”
希望。真正的希望。
莉拉娜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她转身看向厅外——莱戈拉斯正在检查箭囊，布伦特在擦拭战斧，阿尔瓦抱着一堆古籍匆匆走过。
他们的决心，已经传达到了那片混沌之海的深处。
而在意识沉沦的尽头，陆凡那点微弱的自我灵光，在接收到这缕来自现实的“共鸣波”时，轻轻颤动着，将周围一小片混沌的迷雾，推开了一根发丝的距离。
